班主任板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背后站着郑莹,她是高二分班进来的新同学,也是原来陈婷床铺的新主人。班主任站在门口,朝里瞟了一眼,思琪正就着台灯,拿着数学试卷和胡蝶探讨A、B、C、D四个选项的排除法,郭莎手捧《简爱》,靠在被子上,其余的人也各忙各的。
班主任正想发作,张了张嘴,转过身去面对着郑莹,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身后的郑莹就“嗖”似得一声抢了进来,猛地冲到胡蝶的床前,猝不及防地掀开了她的被子,里面裹着的蜡烛和扑克和三五块零钱一股脑掉了下来,散了一床,滚了一地,稀里哗啦的。
班主任给苏静他们班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我们一起带到办公大楼。我们没了话说,只得低着头跟着老师走向办公室,才刚的疯狂放纵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心里只暗暗祈求不要闹到政教处。
胡蝶走在最前面,身为班长,她自然首当其冲。
我和苏静还有思琴、思琪走在中间,陈婷、郭莎、李媛走在最后面。思琪小心翼翼的探了探前后左右,拉着思琪的手,低声问道:“才刚那些酒瓶你藏哪了?别是放卫生间了吧?万一被郑莹一时发现了,又没完没了了。”
思琴笑道:“我的好妹妹,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任她郑莹在寝室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出咱们其他半点‘罪证’出来。”说完就自顾自笑了起来。
我心里总有些发毛,方才忙着开门又没顾上,这会子,也只能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只是希望班主任别太过责怪胡蝶,毕竟还是她的生日。
我们和苏静他们在办公楼的一楼分开了,目送着他们走进一楼办公室,然后跟着自个班主任上了楼。四个人站成一排,低着头,沉默无言,只是轻轻地揉捏着衣襟。
班主任看着我们,长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为什么偏偏就不学好呢?尤其是胡蝶你,身为班长,不起示范作用,以身作则,竟然还和同学们一起赌博。你说你们,这么好的年代,这么好的环境,你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半小时后,终于无奈地决定让我们出去,每人写一份检讨书,并且罚扫公共卫生两周。
一通话训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晚自习的预备铃也已经响过了,班主任挥挥手示意我们先回教室自习。
我正要出门,只见程安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捧着几本作业本,霎时之间,我的脸羞得通红,心里又愧又恼,脚却突然不听使唤,怎么也走不动了。程安见了我,依然温柔地笑着,仿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的眼里所有能容纳的,就只有眼前这个小小的我。
他朝我点头示意,然后走向我身后的办公室,只听见他说:“汪老师,这是上次补交的几位同学的作业。”
哦,汪老师,不是隔壁班的数学老师吗?
“林小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班主任叫住了我,我缓了缓神,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快进教室了,而我还站在办公室门口,连忙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追了上去。
第二天早自习下课后,黑板上的值日生已经由原先的第四小组改成了我们四个人。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四个人商议分工合作,我和郭莎拖着扫把先去班级的公共卫生区域等着,胡蝶和思琪去食堂买包子,然后会合。
当我拖着大大的竹扫把哼着歌曲准备下楼的时候,正巧碰上程安上楼,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我心里“咯噔”一下,甚至来不及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就立刻丢掉扫把,疯了似得跑回教室。
我跌坐在座位,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还是觉得不妥,万一他也回教室,这会路过还是会看见我的,于是飞又快地跑到另一端的楼梯口,冲了下去。
我跑到竹林,四周灰黄的枯叶洒了一地,我蹲在地上,心乱如麻,脑袋里乱哄哄的,我怎么可以以那么粗糙滑稽的形象出现在程安面前呢,那么的不雅,那么的不上台面,他是那样的优秀,可我呢?以后,我该怎么面对他呢?我知道他不会生气不会介意,可是我生气我介意啊,我是多么地希望,我在他心里也能够永远那么美好,我是多么地希望,我也能成为他的骄傲,而不是永远都只会闯祸和丢脸。
预备铃响后,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教室,上午四节课是连堂课,一二节语文,三四节数学。思琪、郭莎、胡蝶和我四个人依旧被罚站着上课,幸运的是胡蝶她们并没有责怪我的临阵脱逃,而且把属于我的那份包子放在了我的课桌上。
上课铃响后,我站在座位上,心不在焉掏出英语课本带读后面的新单词,每个单词,我读一遍,同学们跟读两遍,我像往常一样,读了一遍:attend。
身旁的赵彬推了推我,问道:“你怎么了?”我看着他手里的语文课本,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英语教材,尴尬地发现自己走了神。幸好语文科代表正在带动全班一起朗读《赤壁赋》,并没有人注意我的异样。
老远就听见走廊上啪嗒啪嗒的高跟鞋的声音,我知道何老师一定也来了,因为她总是和隔壁班的年轻女老师一起来上课。
何老师进了门,教室里的朗读声停了下来,她扶了扶眼镜,看了看站着的思琪、郭莎、胡蝶和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她说:“美国一位总统曾经说过,愿以总统换青春。而你们,正青春。”我虽不十分明白她的话,却也解得一二分,心里就更添了一分愁绪。
课上了几分钟,介绍了作者一贬再贬的创作背景后,赵彬示意老师,他有些犯困,可否站着上课,老师点头同意后,他也站了起来,不一会,稀稀拉拉的不断有犯困的同学站起来听课,我看着身边站着的赵彬,从小到大,他永远千方百计地护着我们,我是那样的感动,可是此时此刻,我心里的万千愁绪却依然无从释怀,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是那从以后,站着上课不再是被惩罚的学子专属权益,每一个犯困的学生,都可以站着上课。
中午上课前的半小时,学校开始广播,新闻政要、音乐歌曲、体育赛事应有尽有,播音主持人是个女生,王炎,个子高高的,面容姣好,声音很有亲和力,学校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是必不可少的女主持人之一。
我趴在课桌上,听着甜美的播音,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有人轻轻推了推我,我抬起头,看见了满脸泪痕的思琪,闷闷不乐的胡蝶、苏静还有郭莎他们。
思琪已经哭成了泪人,抽抽搭搭的,说不出一句话来,郭莎她们互相推诿着,谁也不愿意开口。
胡蝶叹了口气,看着我,说:“小糖,思琴被学校开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