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高度角越来越大，天气渐渐暖起来的时候，高二的脚步逼近了。
六一儿童节那天，结束了每日例行的课间操后，思琪过来让我教她盘头发，我让苏静充当我的临时模特，然后有模有样地摆弄起她的长发，盘了个蝎子辫，再散开打算让思琪实战演练一遍，我好手把手地教她，苏静扭了扭腰，说：“你们找别人练手去吧，我要去洗手间了。”
“请全体教职员工注意，今天上午10：30在会议厅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会议重要，不得缺席，请全体教职员工准时参加。”教室音响响起熟悉的通知，重复了三遍。播音员的声音甜甜的，咬字特准，我们一致怀疑就是语文老师。
“肯定是要宣布放假安排了。”思琴抱着物理练习册凑了过来。
“有可能，不过老师的口风一向很紧，还得要胡蝶去打探一下虚实，不过不管是不是，反正至少三四节课是不用上了，又少了一节让人烧脑的物理课。”苏静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向外走去。
“也许是其他什么事呢？”胡蝶摘下耳机，叹了口气。
半小时后，全班正在安静地自习，擅自出门上洗手间的思琴从后门溜了进来，还没坐下就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同桌的肩膀。
“你知道吗？我刚刚去洗手间遇到了隔壁班的刘洋，她说她们班已经公布了放假通知了。”
“真的吗？消息可靠吗？”虽然隔着两个桌子，我们却都清楚地听到了这个重磅消息，不只是我和苏静，思琴前后左右的的同学都凑了过来。
“千真万确，刘洋说她们班班长刚刚在班上说的，端午节放一天，加上两天的月假，一共是三天的时间。”
“那太好了，我可以回家一趟了。”
“是啊是啊，我也好想回家看看了。”
“可是，为什么我们班还没有宣布呢？每次我们班都是最晚知道的。”
“确实，要不这样，你去催一下胡蝶，让她现在去问问班主任？”
思琴沉默着想了想，有些犹豫不决。
“现在还在上课，要不等待会下课再让她去问吧。”我忍不住接过话头。
天知道，我不说话还好，一说完，思琴就盖好笔帽，合上练习册，半蹲着身子走到胡蝶的面前，交涉了几句。
十分钟后，胡蝶从办公室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眉头深锁。还没到门口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开始起哄，不断有人放哨：“来了来了，胡蝶来了。”
胡蝶径直走到讲台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刚刚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是放三天吗？”
“不是，哦，不对，我也不知道，不好意思，老师说他还没有接到放假安排。”
“切，我们班主任每次都是所有老师里面最后一个知道的，下次还不如干脆直接去问语文老师。”
“但是。”胡蝶清了清嗓子，好一口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是你们之前填的文理分科志愿统计表，现在把具体的情况念给你们听，核对一下情况。”
“许思琴，理科；许思琪，文科；胡蝶，文科；莫离，理科......”她一路念了下去，念到苏静的时候，不自然地停了一下。
“苏静，理科...林小糖，文科；程安，文科；陈婷，理科。”
“有需要的同学可以申请微调，特别是选了文科的同学，你们也知道，学校的文理分科一直是三七分的，所以你们可以去办公室找老师进行适当的更改。”蝴蝶说完走了下来，下课铃声响了。
我张了张嘴，还没还得及说点什么，苏静已经走了出去，她站在教室前面的走廊上晒太阳，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正在和一同晒太阳的陈婷谈笑风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初夏的阳光透过门窗零零散散地洒在课桌上、凳子上，泛起点点烟尘，我挪了挪身子，靠着窗户，站在阳光里。教学楼的对面是一栋陈旧的居民楼，正对着我们教室六楼高度的已经是楼顶，上面有各种陶罐、旧缸和砖头围成的一块块小菜地，洒着些红黄相间的泥土，绿油油的时令花草和葱蒜迎着阳光探出头来，在微风中轻轻点头唱和，在大雨中张开双臂，淋得痛快酣畅。
五楼住着一户人家，窗户上摆满这各种各样的盆栽，一年四季都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儿，红的、黄的、蓝色，不重复也不孤独，可是，奇怪的是，我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房子的主人，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浇花，也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去采摘那些蔬菜和葱蒜，似乎它们本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独立于这天地间。
每当这个时候，坐在我旁边的苏静就会拿着笔，轻轻敲一下我的额头，说道：“废话，以你这近视能看见什么？别出神，快看你的书啦，大不了下次我陪你一起去对面一探究竟喽。”
我靠着窗子，对面的盆栽里几朵黄色的小花，紧紧挨在一起，开得正艳，瘦小却坚韧的枝干迎风招展，宛如一朵朵相依为命、勇敢微笑着的向日葵，虽然被锁在了小小的花盆，却依然不妨碍它们拥抱着浩瀚无边的蓝天，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受着生命的绚烂，它们是那样努力地拥抱生命，尽态极妍。
我看着苏静，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是我知道，那一定不是她脑海里真正想表达的，因为她的眼睛里满是隐忍和难过，总是有意无意地微微咬着下嘴唇，尽管她那漂亮的五官正在努力拼凑出一个完美弧度的笑容。只是，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我无从得知，只是心里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我收了收思绪，转过头，只见程安正靠在教室另一面墙壁的窗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嘴角不自觉地微笑着，他见了我，低着头写了张纸条让前面的同学一路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只有一句话：“我送你的六一儿童节礼物满意吗？”
傻瓜，你送我的礼物就是放弃你最喜欢数理化陪我去学文史政吗？可是，我又该陪谁去每天摇头晃脑早读那些“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呢？
上课铃响了，苏静懒洋洋地走了进来。她翻了翻语文课本，趴在桌子上读了遍长恨歌，又百无聊奈地合上书，从书堆中抽出历史书，记了一下朝代更替，又合上，然后翻出压箱底的物理书，看了一会加速度，叽歪着这是什么破玩意，合上。
我不做声，我知道她憋不住了。
她没有说话，撕了张纸想要写点什么，却找不到笔了。
我把手中的笔递给她。
她写了张纸条，连笔一起放在我桌子上。
“我和莫离在一起了。”
“很好啊。”我把笔放在纸条上回了过去，所以这就是你选理科的理由吗？
“你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我选了理科。”
“你从来就没有说过要选文科啊。”
“也对，那，你不好奇我和陈婷的事吗？”
“你说，我听。”
“以后再告诉你吧。你真不生气？”
“有八个理科班，你有把握和莫离在一个班吗？”
“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