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之中十二与顾明眉搭档最多,顾明眉也是最喜欢戳她伤口的人。
她知道像顾明眉这种独立的女人十分瞧不上她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种样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她没有要把自己变成怎样,却不自觉地活成了他的样子。
十二一直以为离开师父后自己的生活会像流水一般平淡逝去,她没想到自己会遇到卓南淮,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死去。
那是寻常的一天,十二和顾明眉接了一个寻常的任务,一个小镇学堂被歹人挟持了。这种事情被不值得劳动执剑的,分堂便可解决,但那歹人砍杀了学堂的夫子喊着:“月光照亮大地,逐月终将重临。”
一个魔教余孽自然有资格劳动两位执剑,于是十二和顾明眉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
十二和顾明眉赶到时学堂内的魔教余孽挟持着学堂师生已经与分堂的人对峙一天了。稍有动静魔教余孽就会杀一个人示威,已经杀了一个夫子两名学生,分堂的人不敢冒进,只能在外面守着。
大约做执剑久了,见惯了人间惨剧心也变的冷硬起来。十二和顾明眉都深知学堂中的歹徒并无所求,为的不过是杀人,早一刻晚一刻都是要杀的,与其为一两条性命畏首畏尾,不如直接搏一搏损伤或许更小些。
十二她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没有谈判也无预告,利用分堂的人吸引注意力,十二和顾明眉从两侧偷袭。
歹徒迅速察觉了不多,随手抓起一人挡在身前,这时被歹徒堆在一团的人堆里,一名青年突然窜起,推开一直被作为人质的青年,攥着一把匕首扑向了歹徒。
这点微弱的抗争并没有多少意义。歹徒立刻放弃了手边的人质,一掌拍掉青年的匕首,随手将他抓过来当做了盾牌。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十二的剑将要刺到青年身上时心中想着。注视这那双流露出慌乱神色的眼睛,十二手腕微移,剑锋以极刁钻的角度避开了青年,刺中了青年身后的歹徒。
到挟制他的歹徒倒下后,青年仍站在原地显得有些呆傻。
“以后没有这个本事就别逞能,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的。”经过青年身边时十二忍不住说道。并不是讨厌他,只是一看到他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青年猛地回过神来,在十二身后急急开口:“多谢!我虽然逞能,但下次大约还会如此。”
十二回头,挑眉嘲讽道:“活腻了?”
青年不怒反笑:“我知道有点傻,不过万一成功了呢?对面临死局的人来说,总会期待旁人来做点什么吧。”
十二不想再搭理他,转身要走,青年在身后道:“我叫卓南淮,姑娘叫什么名字?”
十二没有告诉他,但是很快卓南淮就知道了,因为顾明眉也在呀。
顾明眉快步赶上走在前面的十二,对她说道:“我们要在此暂留一段时间。”
“为什么?”
“谁都不能确定是否还有别的魔教余孽,不是么?而且你对那个小子很不一样啊!”
一股火气窜上十二心头,冲口而出:“你一定要这么多管闲事吗?”
顾明眉轻佻地摆动手指:“不对哦,出于好心管你才叫多管闲事,我是来凑热闹的,非要说的话大概叫唯恐天下不乱吧。”
顾明眉提出理由的出发点不单纯,但理由很充分,十二也没办法反驳,只能暂时在小镇客栈里暂住了下来。
可惜顾明眉的热闹没看成,她不过留了一天,门主传来消息急诏她回去,她就匆匆忙忙走了。
十二这一年来行程安排得很满,主动揽了很多事情来做,现在突然闲下来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她也没闲多久,很快卓南淮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她暂留此地的消息,三天两头找上门来。
十二起初很抗拒,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慢慢地心里有些松动,十次里也有三次是答应的,渐渐和卓南淮一起吃过了饭、散过了步、吹过夜间微凉的风,听了婉转动听的曲子。
十二对卓南淮渐渐熟悉起来,毕竟他们相处的时候十二多是沉默的,于是卓南淮只能聊聊自己和身边的事。
卓南淮出身很普通,不富不穷,家里人对他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抱有很深的期待,他本人也很有才情,待人亦很温柔。
初见时十二总是会由卓南淮联想到师父,接触深了之后发现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像,卓南淮更体贴温柔、更阳光、更真诚。
和卓南淮相处十二觉得很舒服,慢慢地卓南淮约她见面也不再拒绝了。
这样美好悠然的时光持续着,直到卓南淮向十二表白了。
其实并不意外,十二看着卓南淮涨红的脸,留意到他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内心十分平静。
虽然从未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但她心中隐约有种预感,这一天或早或晚都会来的。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对我说这些,期待的是什么回应呢?”十二有些残忍地说着,观察着卓南淮的表情。
卓南淮脸颊上因为羞涩而泛起的红晕瞬间褪去,他是家中独子,期待的自然是十二放下一切跟他走,可是他不敢说。
十二也明白,微讽一笑,便要开口,却被卓南淮制止。“不要这么快回答我,你想一想好不好?后天,我在梅林等你,如果你愿意你就来见过,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就再见吧。”
十二的心并没有被动摇多少,不是说她完全无动于衷,而是她即使对卓南淮有好感、有期待,也十分明确地知道他们两个人并不合适。毕竟能够天长地久的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情。
但是十二也有认真地去思考。卓南淮留给十二的时间里,她一遍一遍假想着不同的选择,可能出现的不同人生,她的心在摇摆,便努力从理性地角度去佐证。
可惜的是,她与卓南淮之间,唯一的一点可能性便是她心中的那点期待与不舍。
约定的时间很快便到了,这几天的思考没有意义,答案并没有改变。十二的心有些乱,她在房中坐了一整天,想着他是不是在梅林,想着他会等多久,想着今夜的风冷不冷。她吃不下饭,只是呆呆地坐着,胡思乱想着。
从天明到日落,夜幕降临,下起雪来,十二望着窗外,想着:他应该已经回去了吧?他应该也知道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又过了一会,雪下大了些,地面已经铺就了雪白的地毯,映着月光恬淡美好。十二起身抓起一件大氅披上,推门出去。
我只是去看看他走了没有,如果没有便劝他回去,毕竟这样的天气一直留在外面不好。十二这样告诉自己。
梅林在小镇子的西南面,位置有些偏僻,这时节梅花全都开了,年轻男女便喜欢相约前来游玩,不过现在这么晚了,林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十二轻轻松了口气,有忽然生出一丝失落。
她摇摇头,有些鄙视自己,然后准备回去好好休息,当作自己从未来过。
寒光在眼前闪过,十二迅速拔剑,兵器相交的一瞬,十二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剑尖传递而来的沉稳之感,无不昭示着来人武功在十二之上。
十二且战且退,只求能觅得时机脱身而走,竟真被她寻得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迅速脱离战场,施展轻功逃离。
转身的一瞬十二察觉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这个时机来的如此刚好,根本就是专门为她而设的。
果然,身后之人如鬼魅一般,竟是瞬间便贴近了她,十二只觉心口一凉,低头便看到了穿过了自己心口的剑尖。
剑被抽出,十二缓缓倒在了雪地里,鲜血一点一点流出,寒意一点一点爬进了身体深处。十二看着遥远的天空,今夜有月无星,月亮勾勒出卓南淮的笑脸,那么温柔那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