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说精怪未开灵智前浑浑噩噩,一朝开了灵智便如同有了灵魂,瞬间活了过来。
十二对此深有感触。
那是一个月光照不亮的夜,黑得发沉,十二在一片血光中睁开眼。当时魔教凶徒的刀对着她当头劈下,她本该就此死去的,幸运的是她的师父——第十二执剑宋言救了她。
只是身体中原本存在的灵魂似乎被这一刀杀死了,那一刻不知何处生出的精怪活了过来,为了眼前这人活了过来。
那时十二痴痴地望着宋言的脸,整个人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觉得眼前这张脸太过奇妙。
“你叫什么名字?”宋言问道。
十二张大眼睛看着他,痴痴地不说话。
宋言叹了口气:“以后你就叫十二吧,等我杀不动了,便将第十二执剑的位置让给你,惩恶扬善,也算是为你死去的亲人报仇。”
十二依旧痴痴地不说话,那时的她像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全由宋言写就,于是十二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烙印,左右了她的一生。
十二是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过去的她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可惜她的分量并不重,在那些故事里也不能被描摹得分明。
听说她出身于江湖小家族,族长是个刚直不阿的人物,因此与魔教起了冲突,家族上下被魔教屠了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十二是家族中唯一的幸存着,也恰是因为她是唯一的一个,在她失去记忆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了。
师父对她很好,悉心教导,一开始她什么都懵懵懂懂,是师父极有耐心地手把手地教导她。
师父平时很忙,查起案子来也总是四处奔波,师父担心她一个人无法生活,总是将她带在身边,也不在乎别人的笑话。
十二看着师父面对那些玩笑时的平静无比心里觉得软软的,想着一定要好好学,快点学会照顾自己,快点学会照顾师父,快点学好武功,帮师父分担。
懵懵懂懂的十二在这样的心情之下一点点长大了,她的性情也像师父,总是很严肃,对别人的笑闹皆是置之不理,显得有些不合群。
好在有彼此,并不孤单寂寞。
除了查案的日子里生活紧凑些,其余的日子里两人过着十分悠闲的生活。
春天为师父缝制新衣,十二于女红上有些笨拙,师父却从不嫌弃,毫无芥蒂地穿着十二缝制的针脚歪斜的新衣。
夏日里在救下十二的那一年两人一起种下的树下乘凉,当年什么都遮不住的瘦弱小树,如今已是亭亭如盖。
秋天摘满满几盆甜香的桂花,为师父做几道甜而不腻的小点心。从一开始差点烧掉房子,渐渐地开始像模像样了。
冬日里裹着厚实的棉衣,端个火盆围坐在廊下赏雪,火盆上偶尔煮个茶偶尔煲个汤。
那真是一段悠闲自在的幸福时光,很多时候坐在一起的两人便会开始细细交谈,于是十二知道了师父的很多事情。
师父出生在一个已经没落的江湖世家,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程茹心。师父从小就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执剑,声张正义。
师父一直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在执剑席位的选拔之中,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成为了第十二执剑,他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的未婚妻,却换来了程家的强烈反对。
“执剑这种危险的位置,根本没有前途。他们是这么说的”师父苦笑,然后转为柔情,“然后茹心对我说她支持我,愿意等我实现自己的梦想后再回来娶她。”
十二听到这里觉得心里酸酸的,问:“那师父为什么还不娶她?”
师父揉了揉她的头:“程家人不同意,说我要娶茹心就必须放弃执剑之位,我放弃不了。”
“师父,我不像他们,我什么都不在乎,天涯海角都愿意跟着你走。”十二有些冲动地告白。
可惜师父只是像对待小孩般拍拍她的头,笑着说:“好孩子!”
他夸她,却一句也没有当真。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每一天都很寻常,每一天十二的内心都很宁静幸福,虽然偶尔会想起师父的未婚妻而感到有些忐忑不安,但那一天一直没有来,十二的心也就慢慢放了回去。
十二在接任师父的位置之前已经参与分堂的工作了,协助调查案件,所以有时候也需要和师父分开,独自出门一段时间。
那天她结束一个案件兴冲冲地赶回来,满怀着即将见到师父的喜悦,多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刚刚踏进屋门她就迟疑了脚步,今天家里似乎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她扫过简单的小院,她不在,师父竟然将落叶扫了?
十二心中一跳,走进门去,一个温婉的女子坐在桌边静静喝着茶,见到十二进来,她起身招呼道:“你是十二吧?你师父出去买菜去了,说是你要回来,非要给你做点好吃的。”
“是吗?师父对我真好。”十二口里说着,却笑都笑不出来。师父哪里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呢?况且平日都是她做饭给师父吃,自从她长大了,师父就再也没给她做过饭了。
“你师父这些年过得好吗?”女子给十二满上一杯茶,邀十二在桌边坐下,明明这里是她和师父的家,女子却像在自己家中一般。
十二心里有些火气窜上来,故意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用轻快地语气说道:“师父过得很好,有案子的时候师父虽然忙些辛苦些,但很充实很开心。没有案子的时候,师父每天都会练会武,然后我们一起赏花、饮茶、谈心。”
故作的开心在这一边回忆一边叙述的过程中变为了真的开心,十二由衷地笑了出来。
“阿言这些年有你陪伴真好,在我不在的时候,阿言身边有你一定很幸福。谢谢你!”
十二要被这个女人自说自话的态度搞疯了。对,她知道她是程茹心,是师父的未婚妻,但是有必要把师父当成她的所属物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