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风吹进厅内，顾明眉不自觉地有些微微发抖。
陈夫人不是个好的说书人，她讲起这个过往的故事来虽心有唏嘘，但表情平静。她对那少年的怜悯终究如怜惜流浪的小猫小狗一般，那是上位者俯身的垂怜，是带着距离感的。
“那少年后来去了何处？”顾明眉控制住自己有些发紧的声音，缓缓放松，恢复过来。
陈夫人摇了摇头。“我原本是很同情那少年的，见他模样端正，也愿意将他留在府中，可是他一心报仇，得知我不愿为他报仇便失望而去了，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陈夫人轻轻一叹，“世道艰难，那少年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如今是否还活着都不得而知。”
看来在这里也得不到更多消息了，段续和顾明眉起身告辞，这时一名青年快步走了进来，也没留意到两人，朝陈夫人道：“娘，爹出镖怎么不带上我？我才从李叔那里听说爹出门押镖，留他在家中坐镇。”
陈夫人看了段续和顾明眉一眼，柔声道：“你爹见你这几日有些憔悴，想着让你在家休息几天，你看你，还闲不住了。”陈夫人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笑，对段续和顾明眉说道：“让两位见笑了。我所知也并不多，帮不上两位，便不耽误两位大人的公务了。”
“娘，他们是来做什么的？”青年听着有了些兴趣，问道。
陈夫人有些焦急道：“没什么，一点小事情，你最近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陈夫人说着便要将青年送出门。
“我们是执剑门的人，正在调查元家灭门案，前来向陈夫人打听一些事情，多有打扰。”段续赶在陈夫人将青年送出门前说完，那青年一听，停住了脚步，原本便有些憔悴的脸更白了一些。他看着段续动了动唇，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陈夫人没有给青年太多时间，推了推他，又唤了贴身的侍女将他扶回房中休息去了。
顾明眉之前思绪动荡，没有及时察觉这番异样，此时也明白过来了，笑问：“刚才那位是陈公子，真是一表人才。”
陈夫人礼貌地笑笑：“小儿陈方，随他父亲学着押镖，想要挑起家中的担子还差得远着呢！”陈夫人感叹完，立刻转了话风道：“我家老爷如今出门在外，不便久留二位，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陈夫人从两人前来询问便十分配合，两人自然不好再强留，道声打扰便告辞离开了。
出门之后两人并未直接回分堂，找了家酒楼坐下吃饭，一边等分堂的消息。出门时段续已经给分堂传了消息，查一查陈方。
藏剑山庄之中近来气氛轻松了许多，因为苏巡外出了。苏巡带着陈庭巍出了门，留顾存煕在山庄坐镇。
唐蕊近几年来是越发心如止水，诸般事务皆不理会，只在后山潜心研究机关。她从十年前开始投身于此，至今仍未完工，可见这机关布局之宏大。
苏巡外出最高兴的当属回雪和凝霜，无人管束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于是两姐妹相约出去逛街。
说起来青石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因为藏剑山庄的缘故，比起许多小城来也未稍逊。不过姐妹俩在这里生活多年，出来的时间也不少，一路看了过吃饱喝足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时候回雪提出想去德隆衣铺逛逛。
“不是才裁制了新衣，有什么可逛的？”凝霜一脸不理解。
回雪无语摇头：“女人选衣服穿衣服都是乐趣，像家中每季裁衣，像是完成什么任务，太无趣。”
“好好……姐姐总是有道理的。”反正无事，凝霜推着姐姐往前走，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姐姐很喜欢往德隆衣铺去，但细数下来又觉得次数并不多。
两姐妹来到德隆衣铺的时候店里生意有些冷清，大约是因为早前气温降下来的时候，该制新衣的都已经制了，有回雪一般拿买衣服当乐趣的又没几个有这闲钱。
店里只有两名绣女守着，尺素并不在，回雪却意外地发现有名绣女生的格外标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回雪这一番打量也引起了凝霜的注意，惊讶道：“文老板上哪找来这么多美貌的小姑娘？”
“多谢二小姐夸赞，文某人不过有双发现美的眼睛。”文晓不知何时从店外走了进来，眼中盈笑，手中一把题字折扇摇啊摇，这天气也不怕冻着。文晓自诩风流倜傥，不过最贴切的形容大约是雅痞。
凝霜是很瞧不来文晓这番做派的，直想翻白眼，忽然一脸怀疑：“我怎么觉得总是我们一来你就出现，你喜欢我姐姐？”
明明是个单纯迟钝的姑娘，有时候竟然意外地敏锐。回雪和文晓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文晓做出一个有些浮夸地惊讶表情：“竟然被二小姐发现了吗？”
凝霜一怔，明明是随口一说，自己都并不相信的，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的回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好一会她才组织好语言，疾言厉色道：“不许不许！你算什么，可配不上我姐姐，不许喜欢，想想都不行！”
文晓一脸受伤，有些可怜地看着回雪。回雪忍着笑，心底郁结也全然消散了，拍拍凝霜，同情道：“他骗你的，别被牵着鼻子走了。”
文晓叹一声，严肃深沉：“我一颗真心，奈何有人根本不信。”一句话说得不知真假，回雪认真看着他，一时竟也分辨不出。
凝霜打心底觉得文晓不可靠，一天到晚没句正经的，但要说他对自家姐姐没有企图她也是不信的。凝霜懒得猜这些，转而关注那个漂亮绣女，她有一张精雕细琢的脸，五官精致，睫毛纤长，眼睑微垂时显得楚楚动人，分外惹人怜爱。
“你叫什么名字？”凝霜好奇地问绣女，漂亮的绣女没出声，店中另一位绣女回答道：“她叫木通，是哑女。”
“木通？那不是药名吗？好巧。”回雪身子弱，吃的药多，对这味药也有耳闻。
木通没法开口说话，笑着点点头。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纯，文晓这才留意到店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名让人一见便眼前一亮的绣女，自己此前竟然未曾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