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我想知道府里十五之前要盘什么账。”盛闵兰走到园子里一处空旷的地方,确定四下无人,放低声音和春桃说道。
“小姐,我们不要管这些事,会给我们惹麻烦。”春桃听盛闵兰的话就知道她是想调查这件事,但是她们不过是客人,这种很可能是家丑的事情,她们若是插手了只会吃力不讨好。而且府里要盘什么账管内帷的女主人才清楚,她一个丫鬟去打听可能不那么容易。
盛闵兰知道自己应该听从春桃的忠告,但是人是有好奇心的,一直兢兢业业探索科学真理的学霸尤甚。若是没有遇见就算了,遇到了却不知道前因后果真的仿佛百爪挠心。所谓的好奇心害死猫大抵如此。
春桃望着盛闵兰那双倏地闪亮起来的眼睛,又好气又好笑。
“奴婢若是不去打听,小姐恐怕也会想办法去打听吧。”
盛闵兰笑了起来,她知道春桃这是同意了。
“注意安全。”盛闵兰想了想嘱咐道。其实她觉得府里盘什么账算是比较私密的事情,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件寻常的家事,她们并不像赵氏和那神秘男子那样要看账本具体明细,打听一二应该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赵氏和那男子态度都比较谨慎,恐怕这账册还有别的干系。
陈宏德回到房间,先去了书房,将伺候的人的人遣了出去以后,陈宏德脱了外袍。他并没有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而是迅速收拾起来放在书房的一只他平日用来存放书画的箱子中。衣袍的外面是靛青色,里面则是蟹壳青,这件袍子乍看和平常的袍子并无区别,展开了看就会发现它的针脚藏得十分隐秘,外表和内衬几乎分辨不出来,要正着穿也使得,要反着穿也没有问题。盛闵兰她们的确没有听错,在假山中的人的确就是陈宏德。但是陈宏德出假山之前把衣服反穿了回来,虽然他并没有发现盛闵兰她们,但是谨慎使然,他习惯性降低自己被跟踪的风险。
陈宏德从箱子里拿出了另外一件靛青色的长袍,这件袍子和他之前穿的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是它里衬也是靛青色的。陈宏德把从赵氏那里拿到的账册拿了出来,走到书架之后的窗子边细细查看。翻到其中的某一页,陈宏德突然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夏荷跟他提过的一件事。他的女儿陈敏兰——可并不像她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呆。这个女儿平日和他并不亲近,加之外表的原因,他对她的印象总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病愈后有些呆呆的小女孩。
那么她为何今会主动过来找他呢?陈宏德仔细回忆两人见面的场景,捏着账册的手不由紧了紧,他这个女儿好像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的穿着。难道被她发现了什么么?陈宏德目光重新投注在手上的账册之上,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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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很快就打听出来了,府里十五之前要盘的账是李府去年全年的花费用度。这回倒不是春桃交际手腕了得,而是因为盘账的事情在府里确实不是什么特别隐秘的事情的。府里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进行,一年一小盘,五年一大盘,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今年刚好是一个五年之期,除了盘今年的账,以前四年的账目也要再详细清点一次。
“小姐,府里现在主要大夫人当家,二夫人和三夫人从旁协助。三夫人拿了账册出来与咱们干系确实不大,小姐安心在这里做客就好了。”春桃劝道。
春桃说得委婉,盛闵兰却是听懂了。管家虽然劳心劳力,但是其中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当家做主的只有一位,若是想要当这个家,自然是前面的人出了错,后面的人才能补上。自己的这位三舅母可能并不像表现的那样与世无争。那位与她在假山中见面的男子恐怕只是她寻来看账的帮手,毕竟要在公中谋取好处不可能太光明正大,账面上应该是做了手脚抹平的。两人见面虽然隐秘,但是言行举止都还算守礼,恐怕不是什么奸夫。那么这件事就在后宅争斗的范围里面了,虽然还有些好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但是整件事这样看来与她们确实没什么关系,她还是安安分分做她的表小姐好了。
不过过了两天,盛闵兰就发现她不安分都不行了。宰相家的小姐不容易做,诗书要学,礼仪要学,琴棋书画要学,女红要学,勤奋点的还得学点厨艺什么的。盛闵兰作为表小姐,也不是那么容易,也就头两天歇了歇,后面就要和李家的女孩子一样接受这些高门淑女的教育了。
诗书还好说,女子不用考学,家里和李府的先生们要求都差不多,就是识字明理就行了,也不苛求要吟诗作赋。琴棋书画要求就比较严,毕竟是诗书传家,啥都不会显得太粗鄙了。琴棋书画必须都通些,而且至少要有一门能拿出手的。盛闵兰的琴是跟着顾雪臣学的,他教得随性,盛闵兰也学得随意,当时完全是抱着自娱的心态学的,现在在李府氛围就要严肃许多。好在女红和厨艺要求不是太严,会点就行,毕竟都是娇养的小姐,这些事自然有下面的人代劳。只有礼仪这一项让盛闵兰觉得有点抓狂。
吃饭走路都要有规矩,盛闵兰可以理解,但是她完全理解不了走路的时候为什么要控制裙摆摇动的幅度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面。要知道只要走路裙子就会动,而且步伐一大,特别是跑的时候裙子肯定是会动的。现在也没人穿短裙,全是长裙子,裙角动了也不存在任何走光的风险,为什么就会被叫做不雅呢?还有睡觉,也要保持标准睡姿,不可在床上大幅度的翻来覆去,一个人睡觉都要有礼也是够了,而且要是是不着也只能干躺着,连翻身的权利都被限制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还好盛闵兰天天被折腾得狗一样,基本躺床上就睡着了,免去了睡觉还要被纠正睡姿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