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显然也听见了,主仆两人默契地停了下来,并未出声。虽然不是故意偷听,但是被人发现总归是不大好的。
“这账册在十五盘账那日必须放回去,否则我就麻烦了。”说话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声音不急不缓,说起“麻烦”也显得从容淡定,倒不像多怕这麻烦。
“嗯。”有人应声,是个男子。
“账册我会尽快看完就会送过来,你在府里行事诸事小心。”男人嘱咐道。
盛闵兰听到这人说话的声音心里不由打了个突,这声音很是熟悉。但是人有相似,声音相像的也不是没有,盛闵兰一时之间也不敢确定。盛闵兰矮身从石壁的缝隙里望了过去,想看看说话的人是谁。但是视线狭窄,只看到那人一角背影,似乎是穿着青色的袍子。女人几乎被完完全全遮住,只露着一角绯红色的裙角。两人商量完事情,各自找了条石径离开。
那女人走的恰好是盛闵兰她们在的这条道。盛闵兰忙拉着春桃找了一处石缝蹲下,好在两人身量都不大,勉强可以挤在一处。两人屏气凝神躲在角落了,看着女子慢慢走近。看清来人的模样,春桃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不过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盛闵兰捂住了嘴。
盛闵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春桃一眼,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常常在这种紧要关头就会出现发出声音的猪队友,想不到一向机灵的春桃也会犯这样的错误,真是叫她这个主人没面子。
盛闵兰捂着春桃的嘴,直到女子走远才慢慢送开。
“是三夫人。”春桃一脸见鬼的表情跟盛闵兰比划道。
“难道我不认识三舅母吗?”盛闵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舅母看上去温婉贤淑,不大爱讲话,但是竟然在此处同一个陌生男子讲话,两人关系好像还不一般,真是人不可貌相。三舅母似乎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账本给这人看,这男人恐怕也和李府脱不了干系。
“春桃,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春桃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是——”
“老爷?”春桃试探问道。
盛闵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那个声音很像是陈宏德,但是因为没有看到正脸,也无法断定就是陈宏德本人。毕竟陈宏德远在阜阳,和这位三舅母常年不见面,若说有什么奸情盛闵兰是不大信的,而且盛闵兰和陈宏德相处过很长时间,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绝对算得上是以为谦谦君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和自己的小舅子兼好友的老婆产生什么超出亲戚关系的关系。
从两人的谈话大概可以知道赵氏是拿了什么重要账本给这个男人看。这账本只是暂时被赵氏拿了出来,之后赵氏还要把它归还回去,这些都会在本月十五之前完成。
赵氏不像是爱出门交际的性子,那么她可以接触的账本有很大可能是李府本身的某些账册。只是若是那个人是陈宏德,他看李府的账本做什么呢?赵氏为什么会配合他,甘愿为他冒这样大的险呢。盛闵兰一时间并不是十分有头绪。
“也有可能只是声音类似。”盛闵兰客观分析道。
“那人似乎穿着青色的缂丝袍子,咱们现在要不要去见见老爷?”春桃提议道。
若是这人是陈宏德,那么他现在恐怕还穿着这套青色的袍子,并没有脱下来,因为现在并不是沐浴更衣的时候。
盛闵兰赞同这个提议。两人于是飞快地往陈宏德的院子跑去。她们并不太认路,但是盛闵兰方向感不错,两人一路只辨方向到了陈宏德住的院子外面。两人恐怕是抄了近道,因为问了问当值的小厮,陈宏德早上出门了但是现在还未回。那人若是陈宏德,她们反倒是比他快些了。
盛闵兰和春桃都在彼此眼中看了怀疑。两人老老实实在陈宏德的院子里等着,果然,一刻钟不到,陈宏德就出现在了院子里。但是两人看见陈宏德外袍的颜色,都有些出乎意料。不是他们看到的那种青色,而是深蓝色。难道假山里的那人确实不是陈宏德吗?
盛闵兰心中疑惑,但是面上很快反应过来,上前给陈宏德行礼。盛闵兰因为不是本尊,和陈宏德还有小李氏并不亲近,如今主动跑来请安有些奇怪。陈宏德并未多想,只以为盛闵兰有事寻他。
“兰儿找为父可是有事?”陈宏德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春桃一眼,盛闵兰在家沉默寡言惯了,又装傻,陈宏德担心她说不清楚。
春桃也没想好借口,一时间有些为难。
“我想学琴,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有空?”盛闵兰面不改色撒谎道。第一次做这个,盛闵兰发现自己还是挺有天赋的。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陈宏德摸了摸盛闵兰的发顶,“我下午就遣人问问顾先生,看他什么时候有空。”
盛闵兰点了点头。
“兰儿可喜欢你外祖家?”
盛闵兰点了点头。
“喜欢哪里呢?”陈宏德看盛闵兰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逗她道。
“外祖家院子大。”
陈宏德笑了起来:“那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外祖家可好,等咱们家也买了有大园子的宅子,爹再过来接你?”
盛闵兰点了点头。虽然她讨厌搬来搬去,但是活动空间太小也确实是个问题。
两人说了一阵话,盛闵兰假装不耐,于是春桃就带着她离开了陈宏德的院子。原本一目了然的事情因为陈宏德袍子的颜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春桃却觉得轻松起来,她原本以为和赵氏在假山中密会的人是陈宏德,既惊且吓。大族若是出了不贞洁的女子是要处死的,赵氏是宰相的儿媳,岂是容人染指的。奸夫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陈宏德若是被人发现,不仅会丢掉性命,盛闵兰她们也会失去庇护。还好这人不是陈宏德,她和盛闵兰也不过是撞到了赵氏和陌生男子幽会,这是宰相家的家事,如果她们愿意,这些可以完全不关她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