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毒的人自然是最想知道结果，下完毒以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打听兰姐儿的消息，你是大丫鬟，我是管事嬷嬷，问我们两个岂不是又可靠又便宜？”
“正是！”春桃一阵激动，“那厨房的管事就是下毒之人么？”
“跟他脱不了干系。”常嬷嬷冷冷说道。
“只是这厨房的管事和小姐没仇没怨的，焉何要害小姐？”春桃有些忧虑的皱起眉头，低声说道，“嬷嬷，你说她，是不是受人指使？”
“孺子可教。”常嬷嬷露出今天第一个畅快的笑容，“你说说，若是有人背后指使，该如何将这人找出来？”
“留意厨房管事的动静，看她常常去哪些院里！”春桃冥思苦想半天，突然说道。
“不错。”常嬷嬷赞道，“只是这厨房管事日常要去夫人那里回话，又要给各个院安排点心吃食，说起来陈府这些院她都是要去的。从这里倒不大看得出来谁是幕后指使。”
“那嬷嬷我们应该怎么办？”
“咱们现在不急着行动，免得打草惊蛇。”常嬷嬷想了想，“上次让你带回家的糕点可有消息了？”
“我哥亲自把糕点匣子送到城南的张家药铺去了，那边的老掌柜看了，说要过些时日才能给出确切的消息。”
常嬷嬷点了点头，又低声问道：“那猫可有动静？”
“我把糕点碾碎了拌在鱼汤里，但是那些猫这些天还好好的。”春桃说到这里有些不解，“可是给蚂蚁吃蚂蚁不多时就会死。”
“这也不奇怪，这猫是个大的活物，自然比蚂蚁这些小的能扛一些，就好比大人的身体就要比小孩子好一些。这幕后之人下的毒定不是吃了就要人死的，要是下那吃了立时就死的剧毒，厨房的人不说都逃不脱干系，要查起来，这幕后的人也讨不着好。但是小姐身子比较弱，又是大病初愈，若只是让小姐生病，引起的怀疑就会少许多。”
“小姐还这样小，是谁心肠这般狠毒要害她！”春桃简直有些震惊，她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富贵人家后院阴私手段听得不多，见得更少。虽然现在在府里当差，但是环境一直比较单一稳定，加上年纪不大，天性里还有许多天真。总觉得这样的事情简直是骇人听闻。
常嬷嬷沉吟了一阵，并没有回答。倒不是不方便说，而是她现在也没有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小李氏作为当家主母，家里的大小事务她最该知情。而且又并非是良善之辈，确实很值得怀疑，但是她害陈敏兰的动机却并不充分。陈敏兰不得宠爱，人又是那样，陈府这般大，也不缺陈敏兰一口吃食。以往她对陈敏兰就很不错，一番做作还为她在贵妇的交际圈里赢得不少贤名。她完全没有必要害陈敏兰。
难道是有人想要嫁祸他人，坐收渔利？常嬷嬷忍不住想得更深一层。
“嬷嬷？”春桃看常嬷嬷突然不说话，出声叫道。
常嬷嬷回过神来，叹了口气笑道：“人老了，想着问题就开始出神啦。”
“嬷嬷看着年轻着呢，以后肯定可以长命百岁。”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还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还能陪你们几年。”常嬷嬷看了一眼呆呆坐在炕上的盛闵兰，制止了春桃没有说出口的安慰的话，“该学的该懂的我都会教你，你要好好记在心里。以后若是我不在了，春桃你要好好照顾小姐。”
“嬷嬷——”春桃眼圈发红，想到常嬷嬷以后可能不在，心就跟没着落似的七上八下。
“若是有人来打探小姐的消息，你只管敷衍他们，切不可露出行迹。”
“我醒得。”
“你也不要主动到府里去打探消息。我们现在只能防着这些人，不可轻举妄动。”常嬷嬷认真嘱咐道。
春桃不大明白，但她一直很信服常嬷嬷，都一一答应了。
“好孩子，下去吧。”常嬷嬷打发春桃出去，继续纳另外一只鞋垫。只是动了两针，就叹了口气放在一边。
她揽过盛闵兰，摸了摸她的脸：“兰姐儿但凡好上一些，嬷嬷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把那幕后凶手找出来，不闹个天翻地覆决不罢休！”常嬷嬷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恨色，“只是现在这幅光景，就算把凶手找出来，恐怕也不过是打杀几个替罪的奴才了事了。”
常嬷嬷的话让盛闵兰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酸涩。她发现自己可能天生就有一种，姑且称之为宅斗的才能吧。她好像轻而易举就理解了常嬷嬷话里的未尽之意。常嬷嬷怀疑是小李氏害她，但是小李氏是当家主母，代表着陈府的脸面，轻易动不得。做下这些事的奴才却是可以追究的，若是陈敏蓝是个正常人，处理了他们想来谁也不敢有二话。但是陈敏兰却是可欺的傻子，并没有自保的能力。而只要是府里的人谁能没个亲朋故旧呢？不管不顾地处置了他们，常嬷嬷在的时候自然可以弹压他们，但是若是常嬷嬷不在了，不过是给陈敏蓝留下一群未知的敌人罢了。
所以常嬷嬷不能动手。
尽管在盛闵兰看来，常嬷嬷对“陈敏兰”真的是非常好的，比她那亲爹继母，还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不知要强出多少。她真心实意为这个傻子打算着，爱她，念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盛闵兰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一种幸福并不是智商能够给予的，做一个傻子未必不幸。
她对陈敏兰这个角色其实并没有代入感，因为她们完全不一样，所以尽管她假装是傻子陈敏蓝，但是她做的却一直是学霸盛闵兰才会做的事情。她不关心和这具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也不关心这个没有化学方程式和无限微分的世界，她守在丁香院里，每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隔离。
常嬷嬷的殚精竭虑让她突然顿悟到自己的自私。她是盛闵兰，但是她同时也是陈敏兰。她有责任有义务为身边的人做些事情，就像她们无条件地关怀着她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