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五年初,毓超的妻子带着儿女、弟妹、岳母一家七口移居香港,与寄养在同学家的大儿子伯俊团聚了。但是,香港号称寸土寸金,房租贵如天价。毓超虽然已在美国自己经营小本生意,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要准备家人来美国的费用,所以家人们在香港的住房费,只能省了又省。那时,一家八个人,只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中放了四张双层床,岳母、金雀、小妹、大女儿睡下铺,三个儿子和弟弟睡上铺。两张床之间,只有一张小桌子。除了床以外,那是唯一的家具。衣物打包放在床下,床头边放食物,炉灶和锅碗瓢匙……吃饭时有的坐床上,有的就当站长站着吃,做功课都挤在小桌子边,那个房间还不如现在每家的厨房大。那个年代,在乡下讨过饭没没有入学权利的孩子们,能吃饱肚子,有地方睡觉,不被风吹雨淋,睡着都笑醒了,真的很满足。毓超在西方苦斗,家人们在洋那边苦熬,但人到了香港,就有了来美国合家团聚的希望,所以金雀和毓超再苦也觉得乐。
毓超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很多时候都是干重体力活,回到家常常手脚都会僵硬。但是,再累,他每星期最少也要绐妻子写一封信。金雀毕竟是个农村妇女,有过第一次准备偷渡澳门,却把自己和儿女们送进了牢的教训,她已知道必须处处小心,事事写信问丈夫该怎么办。
毓超则对每件事都深思熟虑,考虑周到,为妻子做主。尤其是孩子们的教育,他嘱金雀先打好孩子们中文基础后,一定要上英文书院,为以后到美国升学就业做好准备。
香港地方小,人多,社会复杂,很乱。如何交朋友,如何安排生活,如何培养弟妹子女,如何注意全家人的健康,如何与领事馆打交道……每次写信为了说得清楚透彻,为了让妻子完全理解明白自己的意思,总是密密麻麻地写上三四张纸,为节省邮费,每个字都写得像小蚂蚁,而且一丝不苟。
金雀虽然没读过多少书,每星期也一定给毓超写回信。她写的信没有华丽的形容词,但每件事一定写得清清楚楚,孩子们的情况都叙述得详详细细,有声有色。那形象朴实,带有乡土气的语言,充满了对丈夫深厚真切的感情和希望,让毓超见信如见人。一遍一遍地读着信,仿佛能听到妻子的声音,触到她的体温,感觉到她的呼吸。午夜梦回,似乎妻子儿女、弟妹都已到了身边,醒来更增加了力量。患难的恩爱夫妻,虽然彼此遥隔大洋两岸,却是心心相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