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使!
狭小的房间里此刻多了七八个挎着腰刀的陌生人,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胸口写着一个大大的“衙”字,显然是官方的衙役,而郭荣母子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要不是里正(村长一类的东西)偷偷报信,本都头都想不到你这等刁民竟敢违背朝廷严防奸细的法令,擅自收留番人,等着杀头吧!”其中一个似乎是个头目的衙役对郭荣母子呵斥道。
“大老爷饶命啊大老爷,草民。。。。。。草民真的不知道朝廷有这样的法令啊!”郭荣和孙老太太惊恐万分,拼命磕头求饶。
收留外国人就得杀头,这是什么不讲理的法令!而且在这个资讯极度不发达、法治意识淡薄的时代,两个乡下的农民又如何能知道有这样的法令!康熙眼见自己给善良的郭家母子带来了灭顶之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自己脖子上也还架着把快刀都忘记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的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在焦急而漫长的两秒钟后一个主意闯入了他的脑海。
这个能行得通吗?不管了,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他把心一横,朗声道:“列位官差,你们误会了,我不是什么奸细,我是一个使臣!我奉命出使大齐,不想前几日遭到匪徒的袭击,坠崖昏迷,是这两位好心人把我救回了家,他们绝对是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啊!”
拿刀抵着他脖子的那个衙役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说话,还以为他是要反抗,就在手上加了三分劲,一道细细的伤口立刻出现在他的脖子上,几滴鲜红的血渗出来,染红了刀刃。
“住手!”衙役头目赶紧喝止住手下的行动。“这个番人说自己是使臣?”他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剪着贴头皮的短发、衣着怪异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使臣,就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县衙役都头所能擅自处理的了。当皇帝的都喜欢搞个万邦来朝的排场来********,因而朝廷对上门朝拜的番国使臣不仅礼遇有加,常常还厚加赏赐,这点他在公门里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有所耳闻的。
“你是哪个番国的使臣?可有什么信物?”衙役头目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好像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我是美利坚合纵国******陛下的钦命全权大使康熙伯爵!我们美国人民素来仰慕中土文明的辉煌灿烂,对大齐王朝的强大国力更是久怀敬畏之心,故特命我前来称臣纳贡,不料却遭到匪徒伏击,贡品和国书都被匪徒抢走了。”这么一大段鬼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连康熙自己都暗暗称奇,看来果然是急能生智啊!
“至于信物。。。。。。”他在脑子又是一阵快如闪电的运转后从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粉红色的纸张递给衙役头目:“这是敝国颁给我的一品官职告身!”
那赫然是张21世纪中国的100元毛爷爷!
“伯爵!一品大员!”衙役头目大吃一惊,对他这种狐假虎威的小吏,成天就是爷并孙子着,对百姓他们是大爷,凶神恶煞、豺狼附身,对上级他们却是憋孙,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只要一听到官品爵位,他的膝盖立刻就发软,就跟狗要腰尾巴一样!
他不自觉的半躬着身子,双手接过“告身”,但是毕恭毕敬的看了几遍也没看懂上面写了什么。倒是有几个字是认识的,但是又有些像“华”啊“国”的看着像汉文又不是汉文,还有些龙飞凤舞的符号更加不知所云。不过这张“告身”颜色鲜艳,制作极其精美,上面还绘制了一个气势庄严、栩栩如生的男子头像(估计就是这个叫美国的番邦的国主),除了达官显贵谁能有这样的东西!这么说此人真的可能是个使臣?自己辖区内真的发生了使臣被伏击、贡品和国书遭抢的大案?这就非同小可了!
“不管了,还是客客气气的把他带回去给县太爷处理吧。如果是个真货,自己就有救助使臣的功劳,少不得得点奖赏,如果是个假货,就说自己是把他抓回去的,也是大功一件啊!”拿定主意后,他都对自己的应变能力大为得意,吃差饭就得有他这点小聪明嘛,县太爷这回肯定又要夸他是个好奴才了!
“快快放开使臣,不得无礼。”衙役头目恭敬的说道:“小人们不知尊使身份,多有得罪,还请多包涵。”
“不知者不罪,何况差爷您也是在执行公务。”康熙见自己这一通信口雌黄的瞎扯竟然奏效了,大喜过望,看来无论什么时代,还是人人都爱毛爷爷的。
“只是这郭家母子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触犯了律法,差爷能否饶过他们?”他赶紧给恩人求情。
“法令是为了防备奸细,您既然是使臣他们自然是无罪的了,只不过。”衙役头目突然拉下脸来,厉声道:“郭荣,孙氏,日后再有什么异常情况需得立即向官府报告,不得擅自行事,此番如果怠慢了使臣,你们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的知道了,谢大人不杀之恩!谢谢大人!”郭荣母子磕头如捣蒜。
“康尊使,既然您是国使,不宜在荒村久留,还是让小人护送您到县衙,待县令老爷替您奏明朝廷后好进京面圣。”
衙役头目朝康熙做了个请的动作。他的话虽然说得极为客气,但是语气强硬,绝无半点可以商量的意思。
去县衙?进京?康熙料想这头目心里想得肯定没那么简单,熟读历史的他知道,衙役这种小吏在历朝历代都是最为奸诈凶狠的群体。他们不在朝廷官员的序列内,类似于现代那些没有编制的临时工,他们干得再好、再清廉也不会有晋升的机会,手上偏偏又握着点小权力。既然没官做,他们索性就变着法用手里的权去换钱,个个都是欺上瞒下、欺压良善的好手。官府要他们去征五斗的税,他们就会加到六斗,多出来的那斗就进了自己的腰包。如果上头严令不许多征呢?那也没关系,有的是办法,就说农民交的粮成色不好嘛,拒收,最后反过来办他一个抗税的罪名,不怕他不来塞点送点!各位读者如果一时理解不了我大中华的这种“吏文化”的话不妨想像下那些城管的临时工在踹人摊子、殴打妇孺时的嘴脸。
只是人家手里握着刀,即使知道他不怀好意,又能怎样?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此再好不过,只是让各位官差大哥辛苦了!”康熙挤出了一个非常真诚的笑容,心里把他们家的妇女同志们都问候了一遍,嘴上却表示自己非常乐意跟他们走,以防他们给自己不必要的苦头吃。
于是,在众衙役的“护送”下,他踏上了前往县衙、京城和千秋霸业的道路。
快翻过第一个山头的时候,他回头,看到郭荣和孙氏还在那个低矮的土房子门口目送着自己,鼻子不禁一酸。他们将自己救回家,不眠不休的照顾了自己四天,还差点摊上杀身之祸,自己却连给人家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都没有。
“我康熙在这个时代如果能够出人头地,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你们的!”他暗暗发誓道。
半个月后,瓜洲县衙一等客房。
康熙刚刚喝完一大锅鸡汤,躺在太师椅上,一晃一晃的,好不自在。
“封建地主阶级果然骄奢淫逸!”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看着窗明几净的大房间,他想起了郭荣家那间阴暗、潮湿、狭小的土坯房和他们给自己准备的那顿“大餐”。话说回来,古代有钱人家吃得可真是好!猪肉,不用说都是土猪肉,一点骚味都没有,又香又有嚼劲。鸡汤更不用说了,纯天然无污染,鲜得不得了,这十五天来他每天都能一口气喝下一大锅。
日喝鸡汤一大锅,不辞长做古代人啊!
奇怪的是,他们这样好吃好喝的把自己供着,在打什么主意?
离开郭荣家那天的晚上,他们就抵达了县衙。衙役头目(原来他叫谢将,是衙役的都头,大概是现代的县公安局刑警中队长一类的小官,果然是个“蟹将”)把他留在衙门的外堂,自己进到内堂找县太爷汇报工作去了。过了好一会,谢将才跟一个留着长胡子、头发斑白、手里拿着纸笔的老先生一起回到了外堂。
“尊使,这是本县的师爷赵先生。”谢将介绍道。
“赵师爷您好。”康熙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不敢不敢,康尊使客气了。”赵师爷笑眯眯道:“尊使远道而来,辛苦了。本县县令林尔璧大人(2B?还有人叫这名?康熙差点笑了出来,赶紧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了)本想亲自来接待您,只是他刚刚接报,因连日大雨,南城的护城河有溃堤的可能,为了南城百姓的安危他赶紧到现场指挥抗洪去了。临走时,他对老夫千叮万嘱,要老夫代他招待好尊使。”
“林大人心系百姓,让人感动!”康熙应声答道。他看这赵师爷慈眉善目,说话又极圆滑,知道是个厉害人物,心里提高了警惕。师爷也是历史上的一群奇葩存在,他们大多学识丰富,又八面玲珑,诡计多端。古代的官员为了做官从小苦读圣贤书,但是四书五经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治国的方法,因而他们当了官以后大多数对如何治国理政一头雾水,只能依靠角色类似现代职业经理人的师爷来处理日常事务。可以说是师爷分享了县令的权力,有些手段高明的师爷甚至能够将自己的主子彻底架空,成为无冕之王。康熙知道像谢将那种凶神恶煞的武夫其实不足为惧,可怕的反而是赵师爷这种笑里藏刀的。
“小人听谢都头说尊使来自梅里坚河中国,恕小人才疏学浅,孤陋寡闻,不知贵国在哪个方位,距大齐多少路程?与交趾接壤还是与夜郎接壤?”赵师爷一边说话,一边摊开了纸笔,看来这并非他口中所说的招待而是一种披着遮羞布的审讯了。
“他们一定是对自己的话生疑了,但又拿不准,这毕竟涉及两国邦交,才会有现在这么一出。如此想来,那个县令林大人恐怕根本没有去抗什么洪,这个狡猾的狐狸一定是觉得出来见自己的话,如果拿自己当真使臣,万一是假的,上级会说他办事糊涂,真假不分。如果拿自己当假货,万一是真的,怠慢国使的罪名又不是他一个基层小官担待得起的,所以还是躲起来,让姓赵的先出来搞清楚真假再说。此人也算是深谙明哲保身的为官之道了,将来也许能飞黄腾达呢!眼下,要怎样糊弄这个笑面虎才能顺利过关?”康熙略一思索就有了个好主意。
你是官场厚黑学的高手,我老康也不是吃素的!我比你们可是多知道了一千多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既然你们害怕惹事上身,我就把事情搞大,大到你们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