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菖蒲也不再理她,只是把一个食盒放到了她面前的书桌上,李思怡看都不看向菖蒲一眼,就毫不犹豫地扑向食物。
风卷残云,虽然不幸负了伤,但李思怡现在已经很满足了,无论什么时候,李思怡都很乐意找一个理由让自己开心一下,明天那么远,管他怎么过呢?灾难,不会总降临在一个人身上,幸福也不会总眷顾一个人,它们总是同在的,通常,人们只看到了前者,而忽略了后者。
第二天,向菖蒲被调去了公主府,他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太子可谓是待他如兄弟,凡事都会先和他商量一下,可这次的调离却是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公主府的那个小丫头?可一个丫头好像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啊!到了公主府,向菖蒲才知道,公主的贴身侍女一个叫玫寒,一个叫玫霜,心好塞,竟然被一个小丫头骗了。向菖蒲心里暗暗不爽,但他也只能服从太子的安排。
李思怡可是心花怒放,乐的不要不要的,竟然还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野性好动的脾气收敛了不少。
烟雨楼,一片漆黑。
没有灯火,没有陪伴,武婉盈一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欣赏着属于她自己的宁静。从太子府回来,她的左肩膀一直凉凉的,像埋进去了一块冰,沉重而寒冷。很多年了,她习惯自己去照顾自己,她的母亲和师父都告诉她要学会独立,未来很长的路都需要她自己走下去,她不愿,也不能依靠别人。
住进烟雨楼的那一刻,她就赶走了所有的下人,李思怡和她相处过,知道她的脾气,亦不勉强。
夜已经很深了,地面上有些潮湿,寒意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一时间,武婉盈竟有一种错觉,自己的体温似乎比空气的温度还要低。
她真的有些累了,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身,准备进屋。推门的那一霎那,她看到了一双赤红色的眼睛,黑暗中那双眼睛就像两团熊熊的烈火,在她面前燃烧着。武婉盈认得这双眼睛,昨夜的一切就像刚发生过一样。
武婉盈向前走了两步,柔声问道:“你的伤口,还疼吗?”没有任何回答,武婉盈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那两团烈火闪了一下,室内的灯火全亮了。武婉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能在那种地方被封印的东西,绝对不会简单。
她仍旧看着它,灯火下,它的皮毛润红鲜亮恍如夕阳残照里的天边锦绣。它坐在厅内的桌上,身下正是昨夜爆出蓝光的盒子。武婉盈转身关了厅门,而后向里屋走去,那两团烈火一直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在大厅内消失。那股云锦忽然一纵身从桌上跳了下来,想要追上去,但只追了两步,它又返了回来,仍旧坐在盒子上。
不一会儿,武婉盈出来了,她的手里多了一个药箱,那只火狐的左前肢还有明显的黑色血迹,武婉盈在桌前坐下,火狐温顺的俯下身,一跃跳到了武婉盈的腿上。武婉盈小心翼翼地帮它清理包扎,火狐乖乖的伏在她的怀里,似乎很累,等到武婉盈把一切处理好的时候,火狐已经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武婉盈轻手轻脚地把火狐放在床上,转身去大厅拿药箱。
桌上的盒子深沉而古老,像一位饱经沧桑的智者,一点也没有昨夜震塌了地宫的戾气。盒身上雕刻着一棵树,开着一树的花,做工很精致,花蕊,根茎,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这是一棵风蚀树,武婉盈虽然不知道它叫什么,但她确实在太子府见到过。盒子的右侧刻着一行字:万物凋,神鬼灭,此情长,不绝。
武婉盈把盒子拿起来,放到了火狐的旁边。
天微微放亮,火狐就醒了,它趴在武婉盈的身边,安静的看着她,
武婉盈的话,它都能听懂,只可惜二十几年前它的万年修行被废,打回原形,有口,也难言了。
武婉盈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她一转头就看到了正盯着她的火狐,她笑了笑,伸手揉了一下火狐的脑袋道:“醒这么早,伤口还疼吗?”火狐摇了摇头,武婉盈惊愕了,虽然一直觉得这只火狐不一般,可当看到它摇头时,武婉盈还是很惊奇,她又问道:“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
火狐眨了眨烈焰般的眼睛,又点了点头。
武婉盈又欣喜又激动,接着问道:“那你会说话吗?”火狐的眼睛黯淡了,失落的摇了摇头。“你会法术吗?”武婉盈追问。火狐的眼睛忽然浮出一抹悲凉和忧伤,良久,它又摇了摇头。
武婉盈明白了,火狐一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也许还是与盒子上的那句话有关呢。武婉盈又轻轻地揉了一下它的脑袋,温柔地说道:“没关系,不要难过,以后跟着我,我虽然本事不太好,但只要我活着,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火狐昂着头蹭了蹭她,这个姑娘还挺仗义呵。
火狐咬着武婉盈的袖子,把她的胳膊拉到昨夜带来的盒子上,火红的脑袋不停地拱着盒子,武婉盈看着它的举动,道:“你,想让我把它打开?”火狐十分激动的点了点头。
武婉盈有些犹豫,前夜,向菖蒲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武婉盈隐隐的感觉到,向菖蒲下地宫绝对与这盒子有关,那道莫名的蓝光震塌了地宫,向菖蒲冒险夜探太子宫,足以证明这盒内之物必不简单。
师父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前夜冒冒失失的跟踪黑衣人,本就有些冲动了,她实在不想知道太多,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好事,也许到最后把性命丢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看到武婉盈的犹豫,火狐明白了,她并不想招惹闲事。火狐有些失落的耷拉着脑袋,渐渐松开了口中咬着的衣袖,这姑娘本就与它素不相识,舍命救了它,它没有报恩,又怎能再强求人家卷入那场无端的是非呢。
火狐的变化落在武婉盈的眼底,武婉盈好生自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这个小东西这么信任自己,逃出了地宫就跑来找自己,还把它以生命守护的东西拿给自己看,自己却因为怕有麻烦而拒绝它,实在是有些惭愧。更何况,自己刚刚还说要保护人家呢!
武婉盈不再纠结,伸手拿来火狐旁边的盒子,毫不犹豫将盒盖掀开,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火狐没有想到还有转机,一双赤红的眼睛感激地望着武婉盈。
盒中,是一只箫,玉白色的箫身,群青色的图案,图案是一棵树,开着满树繁花,这种花,武婉盈这几天见得有些频繁了,又是风蚀花。武婉盈右手托着盒身,左手去拿那只箫,刺骨的凉意直沁心脾,骇人的冷冽沿着左臂贯穿全身,这感觉竟和昨日自太子府归来有些相似,只是更严重了些。
武婉盈强忍寒意将箫管拿起,瞬间,又想起了向菖蒲的乘幻笛,这一箫一笛,竟好似一对儿。“你知道乘幻笛吗?”武婉盈看向火狐,火狐的眼睛似要蹦出火星,它点点头。
它当然知道乘幻笛,如果不是因为乘幻笛,它的主人又怎么会含恨而终,又怎么会在死前立下那难以完成的遗愿,风蚀花又怎么会招来灭族之灾。
不过,它也很好奇,这个姑娘怎么会知道乘幻笛,当年,仙竹女皇化身乘幻笛之事被仙竹皇室封杀,对外只称仙竹女皇因修行时走火入魔,不幸暴毙,乘幻笛后来也是下落不明。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更何况,二十几年前那一场大战,知晓此事的人大半也死了,即使不死,想必也不愿再提起万年前的那场旧事,而且,那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难道这个女孩子来自仙竹皇室?火狐倒抽了一口凉气,但随即它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夜,这个女孩受伤的时候,沉睡了二十多年的聚寒箫暴起,明明就是为了救她,她和聚寒箫是有缘的,又怎么可能来自仙竹皇室?也许乘幻笛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火狐有些迷惑了。
武婉盈可不知道火狐是怎么想的,她又继续问道:“这支箫和乘幻笛是不是一对儿?”火狐有些犹豫了,它们算是一对儿吗?主人因为那只乘幻笛可谓是家破人亡,株连全族,不,它们不能说是一对儿,火狐摇了摇头。
“哦。”武婉盈似乎若有所思,“那它有名字吗?”火狐用力地点了点头,它想说,也想问。可是它无法开口呀。
武婉盈表示理解。
武婉盈道:“它是不是一件法器?我能试试吗?”火狐巴不得让她试一下呢!正好瞧一瞧聚寒箫在她手里的威力究竟如何。火狐又点头。武婉盈拎起聚寒箫走进院子,火狐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武婉盈耐着寒气在烟雨楼前舞起箫管,楚腰一横,舞出满天光影,那模样,仿佛云中月,水中花,比之歌舞笙箫,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