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姓陈,叫陈青秀,小时候却是清清秀秀的,据说他家爷爷以前是城里的教书匠,父亲不学无术是个赌鬼,爷爷走的早,父亲很快将家里为数不多的财产败光然后还欠下一屁股的债,最后不得不躲到老家乡下,没几天又受不了乡下清贫的生活,便扔下孤儿寡母在一个晚上独自走了,所以环境使然,他的性格一直很内向,对外人很冷漠,哪怕是对林蛰,如果不是已经很熟悉,林蛰也不能发现藏在他眼底深处的喜悦。
周围还有其他一些同龄人,林蛰挨个儿一人一根香烟递过去,这时候村里有点家底的农民一般都抽的是平猴,也就是没有带过滤嘴的那种劣质烟,陡然林蛰发到没人手里的都是带过滤嘴的高级货,这让好些平时不抽烟的都接到手里美美的点燃抽上两口。
“来一根。”这时候二狗已经从家里端了一大杯子水来了,还冒着热气,林蛰接到手上,从烟盒里取出一根连同火柴递给他,二狗没有客气,接在手上但是没有抽,他蹲在林蛰旁边,眼睛平静的望着地面,偶尔抬头看看正在和人胡吹乱侃的林蛰,嘴角笑了笑。
“走,带我去看看姨。”好一会儿,林蛰赶走了众人,对二狗说道,陈青秀点点头,带头朝自己家走去。
破旧的瓦房,至今还是纸质窗户的老式木窗使得房间里非常昏暗,院子里一些家鸡满院子乱跑,院子也是刚刚打扫过的,陈青秀走在前面开门。
“婶子,婶子,小蛰来看你了。”林蛰刚进门就喊,将手里的袋子放在饭桌上,袋子里装着一斤猪头肉,两斤五花肉,还有一些五香豆。
“小蛰啊,快进来,婶子没法子起来接你,快进来让婶子看看。”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内屋传来,林蛰赶紧挑开门帘走进去,火炕上的女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向林蛰伸出手,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青黑色,林蛰急忙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不动声色的动用体内的能量,想要传入她的体内,没想到那些能量在他手掌徘徊就是不肯进入。
“婶子,你这是......”林蛰心里暗惊,连忙出口问道,然后他扭过头,同样问向二狗。陈青秀站在炕边一句话也不说。
“小蛰,婶子就是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拍拍林蛰的手,温和的说道。
“什么病,怎么不去医院呀,婶子,家里没钱了?我有钱,小蛰挣到钱了,走,咱们现在就去医院。”林蛰急忙转身就跑出门,准备去叫村里的手扶拖拉机。
“小蛰,小蛰回来。”
“你干什么!”林蛰扭过头,目光通红,看着死死抓着自己胳膊的陈青秀,身后传来他母亲无力的呼喊。
“小蛰,婶子有话对你说,二狗,你先出去。”林蛰回到内屋,静静的坐在火炕旁边的椅子上,呆呆的一言不发,陈青秀走了出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天空铅云很厚,今晚可能还有雪,屋内的说话声音很小,他听不见,也不想听见,林蛰家的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窜进门,呜咽着走到他身边,低着头不断的舔着他的手。
林蛰从内屋走了出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快步走向家里,黑子转身跟在他身后,村里的其他狗想要靠近它嬉闹,却被一排锋利的獠牙吓退。
“二狗这娃不容易,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他就去县城出力,买血,可是挣的钱还是抵不住开销,前几个月,医院就让他回来准备后事,那女人吃了一辈子苦,走了倒是解脱。”老人坐在饭桌上低声说着,林蛰一声不吭,林琴往老人和他的碗里加了很多菜。
“我试过了,可是没用。”林蛰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
“唉,生老病死这是命,改不了。”老人放下筷子,走到内屋。
当天晚上,午夜两点,当当当的敲门声将林蛰惊醒,他浑身一个激灵,冲出门外,看见二狗通红着眼睛站在门外,嘴巴无意识的张着,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只能用手指着家里的方向,林蛰立即向着他家里跑去。林琴还有爷爷都已经起来了,她扶着老人来到二狗家,昏黄的电灯照射着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火炕上,那个吃了一辈子苦的女人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
“寿终正寝,大吉!”老人站在门外突然大喝一声,村里不断传来狗吠,然后一家一家的灯陆续点亮了。屋内,林蛰还有二狗跪在火炕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丧事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办的,林蛰还有陈青秀戴孝扶棺,老人坐在正堂上向前来帮忙的乡亲们一一道谢。林琴让组织者村里的妇女置办席面,四十多岁本不算喜丧,但是这村里林蛰爷爷的年龄最大,他一句喜丧,大家都没人敢说闲话。
大年二十九,林蛰和陈青秀扶棺,送她最后一程,坟前飘着洋洋洒洒的纸钱,两人在老人的示意下,再磕三个响头,礼成。
人都走了,小小的山坡上,林蛰和陈青秀坐在坟前,这里是他爷爷亲自为自己选的阴宅,老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说死了以后让林蛰将他埋在这地方,可以护佑子孙。
“哥,我想跟你去SH陈青秀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根干枯的草茎,闷声说道,这是他好几天来第一次开口。
“好。”林蛰想了一下,点点头,从兜里掏出香烟,自顾自点上一根。
“初二走,到那边我安排你认识几个人。”林蛰揉了揉他的头发,最近几天他的眼窝深陷,很明显是操劳过甚。
“这几天住我那里。”林蛰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没有墓碑的坟茔,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