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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巧遇

时光老人迈着坚实的脚步,不紧不慢地踏进了2001年。这一年,石凡伟家里迎来了两件喜事。第一件是:雷欲平校长退休了,石凡伟升任200中校长。第二件是:石凡伟的大女儿石甜甜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

石凡伟担任校长的第二天早晨,钟安娜来到他的办公室。她让石凡伟给她写一幅字。她说石校长的书法入木三分,铁画银钩,鸾翔凤翥,她很喜欢。石凡伟说,我不过是能写毛笔字而已,谈不上什么入木三分。钟安娜说,石校长您甭客气,您总是那么谦虚。石凡伟没有再说什么,他挥毫泼墨,为她写了一副对联:月无贫富家家有,燕不炎凉年年归。钟安娜笑逐颜开,赞不绝口,然后拿着校长的书法作品离开了。走进她的办公室,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月无贫富?燕不炎凉?什么意思?她明白了。于是她把这幅书法作品塞进包里,她打算下班时把它扔掉。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还是说说石甜甜吧。石甜甜上大学后,除了学习功课,还利用双休日去做家教。

甜甜在一个商人家里做家教。这家的女主人名叫詹宝兰,40岁左右。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詹宝兰的儿子何子良上初中二年级,英语和数学成绩比较差,所以詹宝兰就请大学生石甜甜给他辅导这两门功课。

詹宝兰初次见到石甜甜,就觉得这女孩有点面熟,心中便生出几分亲切感。那天,石甜甜在书房里给何子良讲课。讲完课,她给他布置了作业让他做,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看书。这时,詹宝兰给石甜甜送去一个苹果。詹宝兰无意中发现石甜甜左耳后有一片红色的胎记,她的心脏就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把石甜甜叫到客厅,然后连珠炮般地发问:“石老师你今年多大年龄?你是哪年出生的?你父母干什么工作?”

石甜甜没有回答。她反问道:“您问这些干什么?”

詹宝兰急切地说:“石老师你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请告诉我,好吗?”

石甜甜说:“我今年19岁,1982年出生,我父亲是200中校长,母亲是下岗工人,怎么啦?”

詹宝兰没有说话,她心中异常激动,一时就热泪盈眶。

石甜甜问:“阿姨您怎么啦?”

“没什么。”詹宝兰破涕为笑,“石老师,你能不能把你爸爸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要给他打电话。”

“您给我爸爸打电话干什么?”

“我想咨询一下如何教育孩子。”

“好吧。”石甜甜把父亲的电话号码告诉了詹宝兰,詹宝兰立刻便到里屋去打电话。从里屋出来的时候,詹宝兰已是泪流满面,嘴唇颤抖。

石甜甜问:“阿姨,您怎么啦?”

詹宝兰没有回答。她反问道:“甜甜,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詹阿姨啊!”

“我,我不是。”詹宝兰摇摇头。

“不是?”

“对,不是。”

“我听不懂您的话。”

“你当然听不懂。我告诉你,甜甜,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的……”

“您是我的什么?”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石甜甜瞪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詹宝兰,旋即便摇摇头,“我的母亲名叫白蔷薇,怎么可能是您呢?”

“孩子,我对不起你,我有罪啊!”

“您说什么呢?我越听越糊涂!”

“孩子,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这些年找你找得好苦啊!”

石甜甜听到这里,变了脸色:“对不起,我该走了。”

“孩子,你别走,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石甜甜说着,便拎起小皮包,跑下楼梯,跑出小区,跑到公交车站,上了一辆回家的公交车。一路上,石甜甜思绪万千,她的心犹如浩瀚的大海,波浪滔天……

石甜甜上大学不久,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父亲石凡伟告诉她的。她觉得自己的命太苦了:父亲不负责任,母亲又抛弃了她。值得庆幸的是:石爸爸和白妈妈待她很好,视如己出。她打心眼里感谢他们。她觉得石爸爸白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要不是他们,自己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涌泉之恩又该如何报答?

石甜甜回到家中,见爸爸坐在书房读书。她就说:“爸爸,今天我遇到了一件蹊跷事!”

“什么蹊跷事孩子?”

“我做家教的那家阿姨说我是她的女儿,这是真的吗?”

“她给我打电话了,这件事有可能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我也不认她。是她抛弃了我。她不配做我的母亲,她不配,不配!”石甜甜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石凡伟说:“孩子,咱们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嗯。”石甜甜点点头。

石凡伟说詹宝兰有可能是石甜甜的亲生母亲,这个判断是正确的。20年前,詹宝兰和一个名叫何元桥的男青年相爱了。他们都是高中毕业生。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也没找到工作。但他们爱得热烈爱得惊心动魄爱得死去活来,家人拦阻亦无效用。后来,他们给人打工,但薪资微薄。再后来,他们悄悄走进伊甸园,偷尝了禁果,有了女儿。女儿出生后,生活愈加拮据,捉襟见肘。一个月下来,交了房租刨去生活费便所剩无几。眼瞅着生活难以为继,何元桥选择了逃跑,并且自此音讯全无。詹宝兰心灰意冷,她感到自己的天空乌云密布,风雨交加。她无力招架,于是就遗弃了自己的亲骨肉。

她永远不会忘记19年前那个寒冷的清晨。那天天不亮她就起了床。她给出生不久的女儿喂了最后一次母乳,给她穿上棉衣,把她放在床上。她又拿来一口纸箱,把一个小褥子铺在箱底,把写好的纸条放在褥子上,然后把女儿放进去。接下来,她又把一个奶瓶和一包奶粉放在女儿身旁,最后盖上箱盖,抱上箱子匆匆来到西安北郊的一片小树林里。她把女儿放在树林边,她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后察看。她一手扶着树干,口中喃喃道:“女儿,我亲爱的女儿,只因你爸无心,你妈无能,只好走这一条路了。你就跟上好心人逃个活命去吧!……”她心中祈祷:“好心人啊,您赶快来吧,我女儿就托付给您了!……”

果然,好心人出现了。看见两个人把女儿带走时,詹宝兰激动得浑身发抖。她感激她愧疚她难过她不舍她百感交集。她的泪水像小河一般在脸上哗哗地流淌。她自语道:“好心人啊,我詹宝兰今天穷困潦倒,待我日后发达了,一定为你们修造庙宇雕塑金身,让千人万众瞻仰膜拜!”说罢,跪到地上,连磕三个响头,然后跑出树林,一路狂奔回到出租屋,关了门,闭了窗,用被子把头一蒙,嚎啕大哭起来,直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五年后,詹宝兰只身去了深圳。一日,她去一家公司应聘。在走进公司老板办公室的一刹那,她愣住了。她呆若木鸡,半日无语。继而她怒不可遏,脸色蜡黄。她嘴唇颤抖着说:“是你!”说着,就上前去抓他、打他、推他、拧他,一时就泪如泉涌。老板呢,任由她修理整治而一声不响纹丝不动。

你道此人是谁?他不是别人,正是詹宝兰的男朋友何元桥!当年,在女儿出生后,何元桥本想和女友一起把孩子养大,但是他工作无着,衣食难保,所以便不辞而别,去了深圳。他给一家私企老板打工。由于聪明能干,得到老板赏识,他便成了一名部门经理。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几年过去了,他离开原单位,另起炉灶,当了老板。

到深圳后,尤其是当老板后,他常常想起自己的女友詹宝兰和幼小的女儿。夜里,月亮从窗外悄悄爬进来,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就更加思念她娘儿俩。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打听詹宝兰的下落,都未能如愿。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深圳会在自己的公司见到她。他暗自喟叹: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真是世事难料啊!

何元桥问詹宝兰:“你来了,我们的女儿呢?”

詹宝兰摇摇头,泣不成声。

何元桥问:“我们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詹宝兰啜泣道:“我不知道……”

何元桥急了,抓住詹宝兰的双肩说:“你怎能不知道呢,到底怎么啦你快说呀!”

詹宝兰渐渐止了哭声,把丢弃女儿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何元桥用拳头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说:“这事全都怨我,我,我不是人啊!”

詹宝兰问:“元桥,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把女儿找回来!”

此后没多久,何元桥与詹宝兰正式结为夫妻,生下一个儿子。再后来,他们从深圳回到西安,马不停蹄地寻找女儿,却是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叫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女儿竟来到他们家里,给她的弟弟辅导功课。

太意外了,真是太意外了!

太高兴了,真是太高兴了!

詹宝兰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丈夫欣喜若狂,手舞足蹈,顿时忘记了自己姓啥为老几。然而,自从詹宝兰对石甜甜讲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后,石甜甜就再也没有在这个商人家里出现过。于是,这对夫妻就千方百计去联系石甜甜。他们到石甜甜的学校去,到家里去,却无一例外地碰了钉子。然而他们不灰心,不气馁。他们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们相信:只要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就一定能感动上帝。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石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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