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最近行为有些反常。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本就很勤快的她而今愈加勤快。勤快得令人吃惊，勤快得有点不可思议。从前，她常常是天麻麻亮起床，然后开始做家务、上班。现在呢，她每天都上了闹钟，凌晨四点就准时起床，给丈夫和女儿织毛衣毛裤，做布鞋，做鞋垫。
石凡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就说：“小白，你是怎么回事？现在为什么起床这么早？这样时间长了还不把你累倒了？”
白蔷薇说：“没啥，挺好的。”
石凡伟生气了：“什么挺好的？毛主席说过，睡眠和休息丧失了时间，却换取了明天工作的精力。像你这样，不能保证足够的睡眠，怎么能有充沛的精力上班、搞家务？长此以往，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白蔷薇没吭声，但她仍然坚持自己的“生物钟”，不肯改变。后来，石凡伟发现妻子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心情不好。她常常颦了眉峰，忧心忡忡。石凡伟不明就里。他多方探询，但妻子总是说“没啥”，弄得石凡伟如坠五里雾中。于是，他就想方设法纾解妻子胸中烦闷，让她开心。一天晚上，妻子坐在床上织毛衣。石凡伟说：“小白，我给你说件事：有个男人骑了一辆摩托车，前面站着他的儿子，后面坐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总共四个人，严重违反了交通规则。一个交警挥手示意，让他停下。你猜怎么着？他不但没停，反而大声对交警说：‘对不起坐不下了！’然后绕开交警，绝尘而去。”
石凡伟想妻子一定会放声大笑，没想到妻子只是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然后又变得异常严肃。
石凡伟说：“我再给你说件事：那一年我临死的时候，我的一个朋友叫我给他帮忙，我不管三七二十八就去了。”
妻子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石凡伟拿来一支笔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文字：麻子没有头发黑脸大脚不大漂亮。然后说：“小白，这是旧社会描写一个女人外貌的一句话，请你给这句话加上标点，好吗？”
白蔷薇看了一眼，说：“我不会。”
石凡伟微笑道：“你会，你一定会。”说着，就把纸和笔递了过去。
白蔷薇把那行文字看了几遍，就把标点加上了：麻子，没有头发，黑脸，大脚，不大漂亮。
石凡伟拍手叫好，说：“这句话的标点还有另一种加法，请你再加一下。”
白蔷薇很快就加好了：麻子没有，头发黑，脸大，脚不大，漂亮。
石凡伟说：“小白，你真棒，给你奖一朵小红花。”
白蔷薇似乎没听见，表情依然很严肃。
石凡伟说：“小白，我再给你出一道题：有个人到肉店去。老板问他要买什么。他说：‘不要肥，不要瘦，不要骨头不要肉。’老板就把他要的东西给了他。你猜老板给他的是什么？”
白蔷薇说：“不知道。”
“你猜猜吧！”
“猪毛。”
“你再想想。”
“猪血。”
“小白，你太聪明了，再给你奖一朵小红花。”
白蔷薇脸上依然没有笑意。
不仅如此，妻子的情绪也很不稳定，动不动就发脾气。石凡伟说：“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小白，你不要发牢骚了，发牢骚对健康不利。”但是没用。
对于这些，石凡伟百思不得其解。更让他不解的是，平日里温良宽厚的妻子竟然和对门的女人吵了一架。
石凡伟家住的楼房属于一梯两户那种。他家对门住的是三口之家。妻子名叫齐远梦，开了个超市，丈夫名叫宋友谋，在外县工作，一个月回家一次。夫妻俩有个儿子，名叫宋小乖。
石凡伟家所在的小区没有专职的保洁员，所以楼梯都是靠住户自己打扫。可能是因为工作忙，也可能是有其它原因，石凡伟住的这层楼的保洁工作一直由白蔷薇承担。黎明即起，洒扫清除。每日清晨，白蔷薇起床后，首先清扫屋外地面及楼梯。她总是把这些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而对门的女主人齐远梦从来不管不问。本来白蔷薇没什么想法，但是最近因为心情沉郁，所以觉得一切都不顺眼。她感到自己太亏了，简直就是冤大头。维护公共卫生人人有责，凭什么你齐远梦不闻不问？
那天清晨，白蔷薇拉开门，准备打扫卫生。恰在这时，对门的女人齐远梦也把门拉开了。她背着一个高档皮包，打扮得时尚而且漂亮。
齐远梦带上门，就向楼下走去。这时，白蔷薇只觉得一股怒火冲向头顶，她喊道：“站住！”
齐远梦回过头来：“你叫我？”
“不叫你还能叫谁？”
“你有什么事？”
“我问你，自从住到这层楼上，你打扫过卫生吗？”
“没有。”
“为什么不打扫？”
“我忙。”
“你看谁闲？”
“你闲。”
“你放屁！”
“你怎么骂人呢？”
“我就骂你怎么啦？”
“好了好了，我不和你说啦，我这半边楼道楼梯你以后不要打扫，脏就让它脏着吧！”齐远梦说罢，急急忙忙跑下楼去，高跟鞋踩得楼梯“咔咔”响。
白蔷薇骂了句：“懒熊！”然后打扫，然后走进家门。
石凡伟问：“小白，你和对门女人吵架啦？”
“嗯。”
“为什么？”
“她从来不打扫楼道卫生。”
“你给她说说就行了，为什么要吵啊？”
“我想和她吵，怎么啦？碍你什么事啦？“
石凡伟笑道：“不碍我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有话应该平心静气地说，而不应该发火，因为这样对自己身体有伤害。”
白蔷薇说：“石凡伟你怎么啦？你老婆和别人吵架，你不帮着，反而说你老婆不对，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看你不是男人，你是‘难认’！”
石凡伟笑道：“我不难认，矮子，黑脸，很好认的。”
“别给我嬉皮笑脸！”
石凡伟再也没有吭声。他知道妻子有心事，暴躁易怒，他不能火上浇油，而应当“釜底抽薪”。他要找到症结，然后解决这个问题。
两天之后，石凡伟在教务处和一位女教师闲聊的时候，女教师讲到自己的一段经历：一年前，曾经有几个月，她觉得咽喉不适，吞咽食物时有刺痛的感觉。她认为自己一定是得了食道癌，来日无多。她不敢给丈夫说，就起早贪黑给丈夫和孩子织毛衣，做布鞋，纳鞋垫。后来，她到医院去看病。她问大夫：“我是不是得了啥瞎瞎病（不治之症）？”大夫说：“不是。”她不相信，大夫就给她做了喉镜，然后告诉她：“你得的是咽炎，吃点药，自己注意点就好了。”果然，过了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女教师的话使石凡伟如梦方醒。她的经历和自己妻子白蔷薇最近的表现何其相似乃尔！他太高兴了，他恨不得立刻长出两只翅膀飞回家中！
下班后，他骑上自行车往家里赶。一进家门，他就问妻子：“小白，你是不是最近总感觉咽喉不舒服？”
“是的。”
“是不是吞咽东西时有刺痛感？”
“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神医华佗。”
接下来，石凡伟把女教师的经历告诉了妻子，妻子将信将疑。
第二日，石凡伟领着妻子去医院看病。大夫经过检查，明确告诉白蔷薇：“你得的是咽炎。这是一种常见病，吃点药就好了，不要有什么顾虑。”大夫开了药，讲了注意事项，夫妻俩就去买药，就离开了医院。
白蔷薇心中豁然开朗。她的眉头展开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她觉得太阳是那样红，天空是那样蓝，云是那样白，一切都是那样美轮美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人的心境真是太重要了！
在回家的路上，石凡伟对妻子讲了如何处理邻里关系的问题。石凡伟说：“千金买地，万金买邻。邻里之间一定要和睦相处，互相关照，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接下来，石凡伟对妻子讲了“仁义胡同”的故事--------
清朝时有个著名的大学士，名叫张廷玉，他的老家在乡村。有一年，老家的邻居在砌墙的时候，越过中线三尺，把墙砌到了张廷玉家院子里。张廷玉的母亲很是生气，就给儿子修书一封，讲了此事。张廷玉当即写了回信。信中说：“千里捎书只为墙，怎不叫我笑断肠。你仁我义结近邻，让他两墙又何妨！”母亲接信，顿然醒悟，邻居亦觉愧疚。于是，两家各让三尺。这样一来，中间就成了个巷子，人们称之为“六尺巷”或“仁义胡同”。
石凡伟讲完故事，妻子说：“我明白了，做人就应当像张廷玉那样，要大度，要谦让，不要计较小事。”石凡伟说：“你讲得很对。”
这天吃过晚饭，石凡伟照例去书房写文章，白蔷薇则在电灯下织毛衣。
石凡伟正在写作，突觉腹痛难忍。他放下笔，双手捂着肚子，眉头紧蹙，双目紧闭，看上去非常痛苦。片刻工夫，额头就渗出一层冷汗。剧烈的疼痛使他无法坐定，他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双膝跪在地板上，腰弯得像一张弓，每呼吸一次都像针扎一样钻心地疼痛。
妻子听到动静，马上跑了过来。她见丈夫这般模样，心下大惊，忙俯身问道：“凡伟你怎么啦？”
“肚子疼得厉害。”
“那咱们赶快去医院吧！”
石凡伟点点头。
可是怎么去呢？白蔷薇作难了。她想起一楼的一个中年妇女和她关系不错，她想请那个人帮帮忙。想到此，她拉开家门，朝楼下跑去。在楼梯拐弯处，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你道此人是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蔷薇对门的女人齐远梦！
看到白蔷薇如此慌忙，齐远梦问：“大姐，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白蔷薇想起从前和齐远梦有过不愉快，就苦笑道：“没什么事。”
齐远梦说：“大姐，你这么急急忙忙的，一定有事，你告诉妹子吧，妹子说不定能帮上你。”
白蔷薇眼泪流了出来：“我爱人他--------”
“石老师怎么啦？”
“他肚子疼得厉害，受不了啦！”
“大姐，我能帮你。让石老师坐我家的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这--------”
“这什么呢大姐？咱们关上门是两家子，开了门就是一家子。邻居不帮忙谁帮忙？邻居不照应谁照应？不说了，快走吧！“
白蔷薇十分感动，抓住齐远梦的手说：“好妹子，谢谢你！”
“不客气，大姐。”
于是，两个女人把石凡伟搀扶着下了楼，上了车，然后疾驰而去。
他们来到医院。医生经过诊断，说石凡伟患的是尿道结石，需要输液。
两个女人把石凡伟扶到病床上。
白蔷薇说：“妹子，真是太谢谢你啦！你回吧，家里还有孩子。”
“你一个人行吗？”
“行。”
“好吧，我回去了，有事叫我，大姐。”齐远梦说罢，便挥手离去。
石凡伟躺在病床上输液。他仍觉疼痛难忍，心中很是烦躁。白蔷薇坐在他身旁，他皱眉喊道：“你不要在这儿坐。”白蔷薇就立刻坐到对面的空床上。刚刚坐下，石凡伟又喊：“你过来！”白蔷薇就连忙过来，抓住他的手。石凡伟又喊：“不要抓我！”白蔷薇就赶紧松开手。石凡伟说：“给我把被子盖上！”白蔷薇立即给他盖上了雪白的被子。刚刚盖上，石凡伟又说：“我不要被子！”白蔷薇又把被子拉到一边……
就这样，石凡伟反反复复“折腾”着自己的妻子。妻子呢，一点儿也不生气，脸上始终是乐呵呵的。
结石终于排泄出来。压在白蔷薇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次日上午，夫妻俩回到家中。他们坐在沙发上。石凡伟握着妻子的手，说：“小白，谢谢你！”白蔷薇嗔怨道：“看你这人，跟自己老婆还客气。”
“不是客气，我真的从内心深处感谢你。我对不起你，在病房里一直折腾你。”
“你越说越离谱了！人生了病心里就烦躁么这我还不知道，还用你说‘对不起’？再说，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二下旁人！”
听了这话，石凡伟眼睛就潮湿了。
白蔷薇站起身，泡了一杯糖水，递给丈夫，丈夫一饮而尽。
白蔷薇说：“你呀，40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爱吃甜的爱喝甜的，给你端来一杯糖水，你一下子就喝完了，要是不放糖，你一个小时也喝不完。”
石凡伟没吭声。
白蔷薇说：“你以后一定要多喝水。我问过大夫，你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大夫说这主要是因为平时饮水太少，还说是什么哲学，什么变什么变。”
“量变引起质变，这是哲学名词。”
“对，量变质变。你以后要注意，再不敢质变了。”
“我知道了。”
白蔷薇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丈夫。丈夫说：“我这会儿没有喝水的愿望。”
“没有愿望要培养愿望，没有习惯要培养习惯。你不是常说要培养学生良好的行为习惯么，我现在就要培养你良好的饮水习惯。”
妻子言之有理，石凡伟就端起杯子喝了两口。
“再喝。”
石凡伟又喝了两口，说：“我这一阵实在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你不能刚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啊！”
“好的，我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争取喝完。”石凡伟说罢，便一饮而尽。
妻子竖起大拇指：“你真棒！”
“给我奖一朵小红花吧！”
“没问题。”妻子笑着说。
从此后，白蔷薇每天都要倒几杯水给丈夫，并且亲眼看着他喝光。渐渐地，石凡伟也养成了喜欢喝水的习惯。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白蔷薇出去买菜，石凡伟在书房里写文章。正写，却听见有人敲门。他拉开门一看，是齐远梦。石凡伟说：“请进。”
齐远梦走了进来。石凡伟请她坐在沙发上，然后准备给她沏茶。齐远梦说：“石老师，我刚吃过饭，不喝水。”
“那好吧。”石凡伟坐在沙发上，问：“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齐远梦说：“石老师，我还真有个事要麻烦您。”
“你说。”
“不好意思石老师，我家小乖数学学得还可以，但语文学得很差，写作文特别费劲，我想请您给辅导辅导，您看……”
“行，没问题！”
“那就太谢谢您啦！请问您是怎么收费的？”
“不收费。”
“怎能不收费呢？现在老师给学生辅导功课就没有不收费的。再者说啦，付出了就应该有回报嘛！”
“我真的不收费。多年来我辅导学生一直都是这样，这是我的规矩。”
“那就太谢谢你啦！以后我再酬谢您吧！”
“酬谢也不需要。是这样，你先给孩子买些课外书让他读。语文要学好，一定要多读书，要有丰富的语言储备，劳于读书，逸于作文嘛！书读多了，就很少写错别字，因为常用汉字就那么两三千，你天天读书，天天和这些字见面，自然就成了‘熟人’，怎么会写错呢？我有个学生，名叫方韵姿，是个女孩。她酷爱读书，所以语文学得特别好，文章写得很漂亮，她考上了北大中文系，现在是一家大型杂志的总编辑。”
“石老师，您说得太好了。您说说，这个辅导怎么安排？”
“每周的星期天上午辅导，一周一次，你看可以吗？”
“行行行，您根据您的时间……”
齐远梦说她的儿子宋小乖语文学得差，写作文很费劲，这话一点儿没错。
宋小乖是个乖孩子，今年上初中二年级，他的班主任是何云波。这个孩子对学习语文毫无兴趣，因此，从上小学开始，作文就写得很差。他写文章常常是错别字满篇。比如，他会把“骆驼”写成“各它”，把“详细”写成“羊油”，把“狼狈为奸”写成“娘娘为好”，把“誓不罢休”写成“誓不摆体”……他写文章常常用词不当。比如，他曾在文章中写过这样的句子：“一个星期天，我回乡下爷爷家去，看见农民伯伯在光天化日之下割麦子。”“那天，数学老师明目张胆地批评我们班的包平。”他写文章时很粗心。比如，他写过一篇题为《祭扫烈士陵园》的作文。他在文中写道：“我下了车，就走进烈士坟墓里。”老师给这句话加了旁批：“原来你是个盗墓的！”他在一篇作文中写道：“4月31日那天，我和表哥到公园去玩。”老师骂他：“你的头被驴踢了，4月还有个31日？”老师布置了作文，他总是觉得没啥可写，所以文章写得很短。为此，他没少挨何云波老师的批评。上初一的时候，何老师出了个作文题目：《我的……》。宋小乖写的是《我的妈妈》，全文100多字。何老师嫌他写得短，让他重写。他换了个题目，写的是《我的爸爸》，仍是100多字。何老师又让他重写。他抓耳挠腮，不知该写什么。后来，他灵机一动，把小学学过的《我的伯父鲁迅先生》这篇课文抄了下来。何老师哭笑不得，就把宋小乖叫到办公室来。
何老师问：“你姓啥？”
宋小乖说：“我姓宋。”
“鲁迅姓啥？”
“姓鲁。”
“鲁迅姓周，拜托。鲁迅是你伯父吗？”
“不是。”
“那你为什么这样写？”
宋小乖低头不语。
何老师光火了，拍起了桌子：“你是怎么搞的？连个作文也写不了！胡编乱造，胡拉被子乱扯毡。你说说，你咋这么笨呢？写作能力咋这么差呢？”
宋小乖不知该说什么，吓得全身发抖。
何老师又拍了一下桌子，像是练架子鼓：“你抖什么抖？是不是患有帕金森综合征？我问你，你爸和你妈是不是表兄妹？”
宋小乖摇头：“不是。”
“那你的智力为什么这样差？”
宋小乖不说话。
何老师说：“我问你，你上语文课为什么不专心听讲？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不想上学就趁早回去上家里蹲大学，少在班上占着茅坑不拉屎……”
何老师的架子鼓练完了，宋小乖如遇大赦，转身走出办公室，就飞跑着回到教室。
好了，我们不说宋小乖同学了，我们说说石凡伟老师是如何辅导宋小乖的吧！
转眼间就到了星期天，石凡伟老师便到对门去为宋小乖进行语文辅导。他讲了一个多小时的语文知识和作文写作方法，然后布置了三项作业：1、完成一份课外语文试卷；2、全部用错别字写一篇命题作文；3、读一个小时课外书，用红水笔勾画出好词句，概括一篇文章的主要内容，写出自己的主要收获。
给孩子布置作业之后，石凡伟便和齐远梦坐在沙发上交谈孩子的学习情况。
齐远梦说：“石老师，我有个问题不明白：您让宋小乖全部用错别字写一篇作文，这是为什么？”
石凡伟说：“哦，是这样：他要全部用错别字写作文，他首先必须知道这些字的正确写法。如果所有常用字的正确写法他都知道了，也就不会写或者很少写错别字了。其实，全用错别字写文章难度是很大的。”
“原来是这样，这种训练方法我从来没听过。”
“我以前做过这种试验，效果很不错。”
交谈继续进行。通过交谈，齐远梦对石凡伟更加佩服。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说说齐远梦的丈夫吧。我们已经知道，齐远梦的丈夫名叫宋友谋，在外县工作，一个月回来一次。按照时间推算，他今天应该回家。没错，他此刻正在回家的路上。今天是妻子的生日，他给妻子买了一颗钻戒，还买了一束玫瑰。他步履匆匆，春风满面，10点多就站在了自家门口。他左手拿花，右手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门。
宋友谋愣住了。他看见妻子和对门的石老师坐在沙发上，正在微笑着说什么。他的脸立刻沉下来，并且故意咳嗽一声。这时，妻子和石凡伟都朝门口看去。
妻子说：“友谋，你回来了？怎么没有提前打个招呼？”
“要是提前打招呼，就看不到风景了。”
“什么风景？”
“你别装了！”
“我装什么啦你给我说清楚！”
“你自己明白！”宋友谋说着，就瞪了石凡伟一眼。
石凡伟本是一乖觉之人，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他说：“你们忙，我过去了。”说着就站起身，拉开门回家了。
这边，宋友谋发作了。他把一束玫瑰猛地掼到地上，说：“我不在家，你好充实啊！”
齐远梦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宋友谋你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我自作多情，给你买了花，买了钻戒，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说就说，我问你，你和姓石的谈笑风生算怎么回事？”
“你说算怎么回事？”
“我问你！”
“我问你！”
……
白蔷薇听见对门吵架就问丈夫：“对门为什么吵架？”
“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是因为你。”
“因为我？”
“当然。对门男人轻易不回家，回来后看见你在他家，他能不吃醋？你说你划算不划算？自己一分钱不挣，赔了工夫还惹人不爱。这就叫蛤蟆跳门槛--------既蹾屁股又伤脸。或者叫背上儿媳妇朝华山--------出力不讨好！“
“你胡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吗？”
再说宋友谋和齐远梦正吵，儿子就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说：“爸爸你怎么回事？怎么一回来就和我妈吵架？”
“哦，我的宝贝，原来你在家呀？”
“我不在家难道还能飞到天上去不成？”
听了儿子的话，宋友谋的脸上立时就变得生动变得活泛变得慈祥变得可亲，脸上立时就红霞飞舞映得满屋子放光。他对儿子说：“宝贝，你去学习吧，爸爸还以为你不在呢！”
儿子进了书房。
宋友谋没话找话，他问妻子：“你今天没出去？”
妻子没理他。
宋友谋去拉妻子的手，妻子生气地甩掉了，把脸扭向一边。
宋友谋说：“好老婆，好妻子，好爱人，好媳妇，你今天过生日，我给你买了花，还买了钻戒。”
“不稀罕！”
“媳妇，你别生气嘛，我还不是因为爱你嘛！”
“谁叫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爱！你白长了一米八的个头，你那心还没有
针尖大，你没有一点儿男子汉的风度！”
“媳妇，我错了还不行吗？”
妻子冷笑一声：“你还能错？”
“我确实错了，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
妻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妻子说：“咱小乖语文基础差，我请人家石老师辅导。你了解石老师的情况吗？我告诉你，人家石老师是200中的副校长兼教务主任，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是省教育学会理事。人家特别忙，人家的时间像金子一样宝贵。我请他给儿子辅导，他一点儿也没推辞，而且不收费。”
“不收费？”
“对。”
宋友谋的眼睛立时就瞪大了。有多大？有小学生滚的铁环那么大。他仿佛听到有人说西安的钟楼飞到了月球上，又仿佛听到有人说HN三亚的气温降到了零下50度。他口中喃喃道：“这不是雀儿拉鸡屎--------出奇事哩么？当今社会竟然还有这样的老师？”
“当今社会就有这样的老师。我打听过了，人家石老师辅导过很多学生，效果很好，却从不收一分钱。他给咱小乖辅导，我坐在一边听。他讲得太好了，我发现咱儿子也听得入了迷。可是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对不起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也误会石老师了！”宋友谋说着，就把地上的玫瑰花重新捡起，说：“媳妇，送给你，还有钻戒，都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他说着说着就唱起英语歌来。
妻子没理他，一扭身子走进卧室，躺在了床上。
宋友谋追了进去，坐在妻子旁边，对她说了整整一集装箱的好话，妻子才转怒为喜。
几天后，何云波知道了石凡伟给宋小乖辅导的事，就对石凡伟说：“老同学，你不要给他辅导，那个孩子笨极了，就不是念书的料。箭头不快，努坏箭杆。你给他辅导也是白费功夫。”
石凡伟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相信这句话。”
于是，何云波没有再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