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3月5日,******亲笔题词“向**同志学习”,至今已经30周年了。
今天是3月5日,是一年一度的学**日。这天,根据学校安排,石凡伟带领班级上部分学生前往敬老院慰问和帮助老人。在敬老院里,师生一起为老人打扫卫生,表演节目,梳头,洗脚,老人们很是感动。
晚上回到家里,白蔷薇问丈夫:“今天是学**日,我看到街上有不少中小学生擦栏杆、打扫卫生呢,你们学校的学生出去没有?”
“出去了。我带领学生去敬老院了。”
说完这句话,石凡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对妻子说:“小白,今天是学**纪念日,我给你朗诵一首关于**的自由诗吧!”
“这首诗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
“这首诗是1965年我上初中时写的,在那年3月5日学校召开的纪念******‘向**同志学习’题词发表两周年师生大会上,我朗诵了这首诗。”
“你现在给我朗诵一下吧!”
“好嘞,现在我就给你朗诵一遍--------
两年前
伟大领袖***发出号召
向**同志学习
从那时起
一个光辉的名字
传遍祖国大地
**啊好叔叔
你虽然只走过了
二十二个春秋
却是一步一声春雷
你虽然只是普通一兵
却建立了不朽的功绩
你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你是六亿神州的丰碑
你是一颗璀璨的星
你是一面火红的旗
**啊好叔叔
你在苦水中泡大
你的童年浸满了血和泪
二十年前
我的父兄曾听到
湘江之滨
一个孤儿
最恸的哭泣
是党给了你
崭新的书包
五彩的蜡笔
你吮吸着党的**
茁壮成长
你的身体里流淌着
阶级的血液
……”
石凡伟朗诵结束,妻子便鼓起掌来:“写得好,朗诵得也好!”
3月5日以后,石凡伟又实实在在地学习了一回**。
3月6日,校长主持召开了一次全校教师大会,告知大家一件事情。说是接上级职称评定委员会文件,要在本校评选一批高级教师,评选时从工作年限、师德、工作能力、出勤情况、工作实绩五个方面进行考量。此外,还有个备注,那就是:在同等条件下,任年级主任、教研组长者优先,区级、市级、省级教学能手优先。按照相关条件,学校里共有8名教师可以入围,但上级职评部门只给学校分配了7个名额。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为什么呢?因为这8个教师从各个方面考量,难分伯仲。其中石凡伟更具优势,他担任年级主任、教研组长,还是市级、省级教学能手。那么石凡伟是什么态度呢?石凡伟对这件事并没有过多的考虑。他认为:评上了自然好,评不上也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但是,有个叫梁生民的老师却把这件事看得很重。梁生民是入围教师之一,但是由于名额问题,他担心自己会“名落孙山”。所以开完会,梁生民就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对校长讲了自己家庭的困难和自己的想法。校长说:“咱们学校有个考核小组,这个事情由考核小组的同志决定。”梁生民说:“校长,您能不能给他们讲一下?”校长有些为难:“这话我不好说。”片刻之后,校长说:“梁老师,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和哪个老师走得近,你对他说说,看怎么样?”梁生民面有难色:“这种事大家都是争哩抢哩,谁还愿意让给别人?”校长说:“你试试找一下石凡伟老师看怎么样,石老师那人好说话。”梁生民搔了搔后脑勺:“我不好意思说。”校长说:“试试吧!”梁生民说:“好,好吧!”
第二天上午,梁生民来到石凡伟的办公室,把他叫了出去。
“梁老师,你有什么事?”石凡伟问。
梁生民脸红了,像关公:“石老师,不好意思,我,我……”
“什么事你说吧,没关系的。”
“不好,不好开口啊!”梁生民说罢,转身欲走。他的脸,更红了。
石凡伟拉住梁生民:“你说吧梁老师,没什么不好说的,咱们是同事,又不是外人。”
梁生民低下脑袋:“我这人很,很自私。”
“没什么自私不自私的,你说吧!”
“那我,我就说了。就是,就是评职称的事。按理说,咱俩评谁都无所谓。可是你知道,我家里特别困难。我母亲得了中风,一直瘫痪在床,已经三年了。我爱人前几天又遭遇车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孩子又要上学,一家人就指望我……“
“梁老师,你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样吧,这次评职称我退出……”
梁生民双手紧紧地握住石凡伟的手,眼睛潮湿了:“那就太,太谢谢你了……”
“梁老师,你千万别这么说,谁还没有个难处。再说,先评后评都一样,我这次不评,以后还可以评嘛!”
“石老师,你,你真是太好了!”梁生民泪水夺眶而出。
在见到石凡伟之前,梁生民心中很是忐忑。他知道石凡伟为人仗义,乐善好施,但评职称毕竟不是一件小事,它直接牵涉到个人的切身利益。他没想到石凡伟如此爽快。
三个月后,市职称评定委员会的文件下发到学校,7名教师被评为高级教师,每人每月增加工资20几元,每人一次性补发七八十元。而石凡伟的工资仍在原地踏步。
此后不久。一个星期天。
9时许,白蔷薇对丈夫说:“你现在到菜市场去,给咱买些绿菜、南瓜、大炮辣子,再买些猪肉、猪蹄。买肉的时候注意,要买牙猪(公猪)肉,不要买母猪肉,母猪肉不好吃。我在家里给咱把卫生打扫一下。”
石凡伟说:“有钱不吃猪的脚,人吃的少狗吃的多。猪蹄就不买了吧?”
“买上。”
“我不想买大炮辣子。”
“为什么?”
“大炮辣子没脾气,一点儿也不辣,白披了一张辣椒的皮。”
“买上吧。”
“好嘞!”
石凡伟说罢,就出了门。
他沿着文体路匆匆前行。正走,却听路旁一女子喊道:“老板!”
石凡伟知道人家不是叫他,就没有理会。
这时,女子又叫一声:“老板!”这次声音比先前大了些。
石凡伟扭头去看,原来是一家发廊门前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喊。
“你叫我?”石凡伟问。
“不是叫你还能叫谁?”女子嗲声嗲气地说。
“我不是老板,我是老师。”
“老师您好!”女子甜甜地叫一声,就过来拉住了石凡伟的胳膊。
“你拉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你!”
“你进来不就认识了大哥!”
“你松手,我还有事呢!”
“你能有个啥事嘛大哥。”女子并不松手。
“你放开我,要不然我报警了!”
“你报你报你快报!”女子嘴挺硬,手却松开了。
石凡伟正待离开,蓦然间发现这个女子好生面熟。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你管得着吗?”
“说说你的名字,我也许真管得着。”
“我叫陈楠,怎么啦?”
“不对,你叫柳依依!”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依依,我是石凡伟啊!”
“你是石凡伟?”柳依依眼睛一亮,旋即又晦暗下来,“我不认识你!”
“依依,别这样。我想和你谈谈。”
“我是小姐,是风尘女子,是下贱坯子,你是光荣的人民教师,你和我有什么好谈的!你走吧,离我远点!”
“依依,别这样,我真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你谈吧!”
“咱们到对面咖啡屋去吧!”
柳依依没吱声,默默地跟着石凡伟走进对面的“枕霞阁”咖啡屋。
石凡伟要了两杯咖啡,一人一杯,和柳依依面对面坐着。
柳依依低着头,一言不发。
石凡伟说:“依依,你怎么不说话?”
“……”
石凡伟问:“依依,你怎么?……”
柳依依突然大喊起来:“你别问了行不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你把我害苦啦!”
“我怎么把你害苦啦?”
柳依依不再言声。她趴在桌上,低声啜泣起来。
“依依,你说说吧,别哭啦!”
柳依依抬起头,用一块漂亮的手绢擦去泪水,平静地说:“说你把我害苦啦,那是我乱讲的。说实在的,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离开了你。唉!这都是命。”
“当初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我和你分手,是因为有个男人在拼命追我。那个男人风流倜傥,又很有钱,满嘴都是甜言蜜语。和你分手不久,我就和他结了婚。刚结婚,他就叫我辞了工作,他说:‘你就呆在家里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吧!我赚钱养活你,我要叫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当时昏了头,想都没想就辞了工作。谁知一年之后,他就移情别恋。然后他就打我,骂我,甚至用手掐我的脖子。我实在受不了,就和他离了婚。我没了工作,别的事我又不想干,就……唉!我真是太傻了!”
石凡伟明白了,说:“原来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石凡伟说:“依依,你有手有脚,人又聪明,我托学生家长给你找个工作行不行?”
柳依依没吭声。
石凡伟说:“依依,你把我的话好好想想吧!”
柳依依仍没吭声。
石凡伟说:“依依,今天就到这儿,咱们以后再联系,好不好?”
说罢,石凡伟就离开咖啡屋,朝菜市场走去。
到了菜市场,石凡伟买了菜,又去买肉。他走进一家肉店。这时候,一个中年妇女也站在肉案前面。肉案上躺着一扇猪肉。卖肉的也是个中年妇女。
买肉的女人问:“这是牙猪肉还是母猪肉?”
“这是正儿八经的牙猪肉。”
“牙猪肉咋还有****呢?”
“你老汉有****没有?”
买肉的女人没吭声。
石凡伟问:“这到底是啥猪肉?”
“牙猪肉,没麻达。”
中年妇女转身离去。
石凡伟也转身离去。
店主人喊起来:“回来回来,这确实是母猪肉,给你俩算便宜些。”
中年妇女没有回头。
石凡伟也没有回头。
石凡伟买了菜和肉,回到家里。
他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瓶西凤酒和一篮水果。
石凡伟叫道:“小白。”
无人应答。
石凡伟走进厨房,看见妻子正在擦拭案板,面对着窗户。
石凡伟问:“咱家刚才来人了是不是?”
妻子没有言声。
石凡伟又问:“是不是来人了?”
妻子仍然没有言声。
石凡伟说:“我是诸葛亮能掐会算,我一算就知道咱家来人了。对吧?”
妻子扭过头来,一脸怒气:“你是屁葛亮!”
石凡伟心下一惊:“这是怎么啦?他忙就笑道:“世界上还有叫屁葛亮的,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妻子一脸冰霜:“人家诸葛亮神机妙算,多么聪明,多么有智慧,哪像你这么笨!”
“我怎么笨啦?”
“你怎么笨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问你,你为啥把评高级教师的机会让给别人?”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你自己做都做了,还想瞒我?”
“我确实没做这样的事啊!”
“你还想骗我是不是?你看见茶几上的东西了吧?”
“看见了。”
“那是你的亲密战友梁生民送的!”
石凡伟一看瞒不住了,就故作轻松地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这事不算大事?那你说说,什么算大事?一个月比别人少拿几十块钱,一年少拿几百块钱。拿这些钱买馒头能买多少个?买面条能买多少斤?你想过没有?”
“是这样,小白,梁老师家确实有困难。”
“人家有困难,咱家没困难?我辛辛苦苦上一个月班,才挣人200来块钱。你知道不知道?你,你还有良心没有?“
石凡伟笑道:“白雪公主,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不生气?你没脑子故意给我装气呢,还叫我别生气!”
石凡伟笑道:“小白你说对了,我确实没脑子。你没听人说吗,十个传达,九个没牙;十个电棒(日光灯),九个不亮;十个老师,九个没脑子。”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小白,你是不知道,梁生民家困难非常大。他母亲几年前得了中风,一直瘫痪在床。孩子上初中。本来他妻子打零工还可以补贴家用,可是几个月前又遭遇了车祸,伤得很重。这真是跛子腿上拿棍打哩!梁生民家现在可以说是全线告急。唉!……”,
白蔷薇的态度有所缓和:“可是咱家情况也不乐观啊!”
“咱家情况确实不太乐观,但是说句结实话,比梁老师家还是要好得多。爱因斯坦说过:‘对于我来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设身处地替人着想,忧他人之忧,乐他人之乐。’我很欣赏这句话。还有人说过:让自己的生命为别人开一朵花吧!我也很欣赏这句话。我觉得,人活一世,不能太自私,不能总是为自己着想,还应当为别人做点什么。厚德能载物,助人能快乐。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嘛!”
白蔷薇不再言声。
过了一会儿,白蔷薇问丈夫各种东西都是多少钱买的,丈夫一一作答。
白蔷薇说:“人家南瓜都是5毛钱1斤,你买的咋是6毛钱1斤?人家绿菜都是6毛钱1斤,你买的咋是8毛钱1斤?”
石凡伟笑道:“我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白蔷薇说:“以后买菜要多问几家,要买好的,便宜的。”
石凡伟说:“首长教训的是。”
吃过午饭,两人上床休息了一阵,便各司其职:石凡伟去书房写文章,白蔷薇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该做晚饭了。
白蔷薇说:“凡伟,我再织一会儿毛衣,你给咱们馏一下馍好不好?”
“得令。锅在哪里?”
“在最高处,你自己找。”
“在喜马拉雅山上?”
白蔷薇笑了:“你呀,什么都不知道,在电冰箱上面。”
石凡伟从冰箱上面把锅取下来,把馍馏了下去。
随后,石凡伟就站在厨房里朝外面看。窗外,有一棵梧桐树,两只麻雀在树下觅食,往前一跳一跳。有一个人从树旁走过,麻雀便“扑棱”一声飞到树上。
石凡伟正看,妻子就走了进来,说:“你把馍馏下去了?”
“是。”
“馏下去了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怕锅长腿跑了。”
“你把案板擦一下。”
“好嘞。”
石凡伟说罢,就用抹布去擦案板。
白蔷薇说:“你把碟子洗一下。”
石凡伟就去洗碟子。
白蔷薇说:“你这人眼里没活。”
“是。”
“一拨一转-------”
“不拨不转。”
妻子笑了。丈夫也笑了。
妻子说:“你现在去忙你的事,我给咱们烧南瓜汤。”
石凡伟到书房里去写文章。
南瓜汤烧好了,白蔷薇给全家人各盛一碗,放到餐厅的桌子上,然后吧馍端了出来。
看到南瓜汤,石凡伟说:“这南瓜汤可是好东西啊!”说罢,就唱起来:“红米饭那个南瓜汤哟嗨啰嗨,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哟嗨啰嗨……”
妻子说:“不唱了,吃饭吧!”
母亲说:“这南瓜是老南瓜,好吃。”
甜甜说:“南瓜汤挺好喝的。”
蜜蜜说:“是呀,挺好喝的。”
白蔷薇说:“那咱们以后就多烧几次南瓜汤。”
晚饭过后,石凡伟又到书房里去****的老本行。他正忙,妻子走了进来。
妻子说:“凡伟,我错了。”
石凡伟连忙做了一个篮球裁判的暂停姿势:“打住打住。小白,咱家里有两条规矩我忘告诉你了:第一条,老婆永远是对的;第二条,如果老婆错了,老公须参照第一条执行。”
妻子说:“我真的错了,对不起。”
石凡伟说:“什么对不起?我咋听不明白。”
“我,我不该骂你。”
“你骂我什么啦我怎么不记得?”
“我不该骂你屁葛亮。”
“这有什么呀!别说骂我,你就是打我也没关系。你打我是给我搔痒,骂我是教育我成长。这是好事啊!”
“你快别这么说了,你再这样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好了好了我的白雪公主,咱们是自己人,没事的,你别自责了。以后你该怎么叫我还怎么叫,你可以叫我屁葛亮,也可以叫我羊葛亮、马葛亮……”
“你别说了!”白蔷薇忙就捂了丈夫的嘴,眼睛里泪光闪烁,“我知道你是好人,是好人……”
白蔷薇走出书房,去织毛衣。一个小时后,她端来一杯茶水,放在书房的写字台上,对丈夫说:“你喝茶。”
石凡伟感激地看着妻子,点了点头。
一个小时后,妻子又端来一个碟子放在写字台上,碟子里放着一个削了皮的苹果。
石凡伟说:“我不爱吃苹果。”
白蔷薇说:“不爱吃也得吃,吃苹果对人的健康很有帮助。你没听人说吗:一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
“疾病远离你?”
“远离你。”
“到底是你还是我?”
“你就别打岔了,赶快吃了吧!”
“好嘞!”石凡伟说罢,就吃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妻子拿来一片口香糖,塞进丈夫口中。
妻子出去了。看着妻子的背影,石凡伟想起了秦腔《花亭相会》里的张梅英,想起了张梅英的一个唱段:“高文举读书一更天,梅英打茶润喉咽。高文举读书二更天,梅英磨墨膏笔尖……”
石凡伟想:张梅英对丈夫关怀备至,我的妻子白蔷薇对我体贴入微,我的妻子就是张梅英。有这样的妻子,是前世修来的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