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有苗不愁长。这话一点儿不假。你看石蜜蜜，转眼间就上一年级了。而石甜甜呢，也已在一年前上学了。为了石甜甜上学，石凡伟很费了一番周折，好在事情最终还是办成了。石甜甜上学后，便住在了石凡伟家。石凡伟曾试图收养这个孩子，但由于受相关政策的限制而未能如愿，所以石甜甜算是寄养在他家。为了这个“寄养”，石凡伟和妻子大吵了一架。吵过之后，石凡伟又给妻子做思想工作，好话说了一火车又一火车，妻子方才同意。
却说蜜蜜刚上学，石凡伟就给女儿教了一首他原来学过的儿歌：工人爱机器，农民爱土地，解放军爱枪又爱炮，学生要爱书和笔。
蜜蜜有个同学名叫何秋鸾，她是何云波的女儿。
何云波很爱自己的孩子，每天都送她去上学，所以孩子总能准时到校。然而有一天，孩子却迟到了。
那天早晨，第一节课已经上了20分钟了，何秋鸾才来到教室门口。女班主任问：“何秋鸾，今天怎么迟到了？”
何秋鸾脸红了：“昨天晚上我爸爸没在家，我妈妈和我叔叔睡觉，没叫我，我就，就迟到了。”
女班主任心下一惊。想笑。却没有笑。
这天晚上，蜜蜜对爸爸说：“爸爸，我给你说个事，可好玩了。”
“什么事宝贝？”
蜜蜜把小嘴对着爸爸耳朵，小声说道：“何秋鸾今天迟到了。”
石凡伟笑问：“迟到了有什么好玩的？”
“真的好玩，爸爸。老师问何秋鸾为什么迟到，何秋鸾说，她妈妈和她叔叔睡觉呢，没叫她，她就迟到了。”
石凡伟严肃地说：“这怎么可能？”
蜜蜜也严肃起来：“爸爸，是真的，蜜蜜不骗你！”
石凡伟对女儿说：“这话看不能对别人说。”
蜜蜜重重地点一下头：“嗯。”
何秋鸾没有说错。何云波昨天确实没在家。他母亲病了，他请假回农村去照料母亲，结果就有一个人乘虚而入。
说来这件事也并非偶然。何云波与何妙嫦的事情使乔玉婷一直耿耿于怀。她总有一种受骗的感觉。后来又因为一些琐事使她对丈夫心生怨怼。
有人说：女人的衣橱里总是少一件衣服。这句话用在乔玉婷身上再贴切不过。乔玉婷总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够穿，并且她对穿衣特别讲究。用她自己的的话说，那就是：我宁愿饿着肚子，也要穿一身漂亮衣服。
有一次，她和丈夫到商场去，看中了一件貂皮大衣，标价800元。她想买，但丈夫不同意。
何云波说：“穿上貂皮大衣能怎么样？俗话说：吃饭穿衣亮家当。别人看你穿的高档衣服，以为你是个大款，实际上咱是穷人。”
乔玉婷说：“这件衣服才800元，你都不愿意给我买。”
何云波说：“800元相当于我几个月的工资呢。说实话，貂皮大衣就不是咱们这样的人穿的。”
“那是什么人穿的？”
“是有钱人穿的。”
“你堂堂的何老师没有钱？”
“我就是没钱，我是穷教师，怎么啦？”
“这么说，你真的不给我买？”
“不是不买，而是没钱买。”
“你不买我照样穿，我就不信离开你这****还不种菜啦！”
乔玉婷离开何云波，昂首阔步走出商场。她找到了一个熟人。此人姓熊，40岁左右，是一家鞋帽店的老板。
乔玉婷说：“熊老板，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你说。”
“我想借点钱，你看，行吗？”
熊老板一拍胸脯，说：“没问题，得多少？”
“800元，怎么样？”
熊老板略一踌躇，说：“行。”说罢，就从口袋里掏出800元，递给乔玉婷。乔玉婷立刻去商场买了那件貂皮大衣，然后穿上回到家里。
何云波已回家多时。他看到妻子焕然一新，就说：“你到底还是买了。”
“当然。”
“你哪来的钱？”
“不用你管，反正不是你的钱。”
“我给你说清楚，我可不给你还账。”
“不劳你破费，自有鳖大头还。”
何云波听了，心中很是恼火。
两个月后，乔玉婷对熊老板说：“我暂时还不了你的钱。”
熊老板说：“不急，不急。”
又过了两个月，乔玉婷对熊老板说：“我暂时没钱还你。”
熊老板说：“不急不急，咱俩谁跟谁呀！”
又过了两个月，乔玉婷见到了熊老板。她还没开口，熊老板就发言了。他色迷迷地看着乔玉婷，说：“800元不用还了，自家人还什么呢！”
此后不久，两个人就“咕咚”到一搭里去了。
却说何云波从乡下回来后，女儿对他说：“爸爸，你不在家的时候，我迟到了。”
“为什么会迟到？你妈没叫你？”
“那天晚上，我妈妈和一个叔叔睡觉……”
“什么？”
“我妈妈和一个叔叔睡觉，没叫我，我就迟到了。”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啦！”
何云波怒不可遏，立刻就去问妻子：“我回老家的第二天，秋鸾为什么迟到了”
乔玉婷矢口否认：“没有啊，秋鸾从来没有迟到过。”
“头天晚上，谁住在咱家？”
“还能有谁？就我和秋鸾呗。”嘴软软的。不给力。
“你说实话，哪个男人住在咱家？”
“我说何云波，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
“风不吹树不摇，老鼠不打空空瓢。既然你干坏事就会有人知道！”
“我干什么坏事啦？谁看见了？你给我说清楚！”
“我不告诉你！”
“你不说就是没有。”说完这句话，乔玉婷就进了卧室。
这天夜里，何云波一直在思虑这件事，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直到凌晨4点，方才昏昏睡去。
这件事在何云波的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久久挥之不去。他心情不好，总想发点脾气。于是，最近他就痛快淋漓地发泄了一通。
何云波所带的初二（3）班有个学生名叫冯开恩。这个学生脑瓜聪明，但比较顽皮。他常常会干一些这样那样的坏事，叫人哭笑不得。用班主任何云波的话来说，就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气死老师，难倒法院。下面且举几例：
一、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他一直把他妈叫“大哥”。
二、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天上数学课，老师讲退位减法。女老师说：“做两位数减法时要列竖式，被减数的个位和减数的个位要对齐，被减数的十位和减数的十位要对齐。在被减数的个位不够减数个位减的时候，要从被减数的十位去借，借一当十，和个位上的数加起来然后再减。”老师讲完后，说：“谁没听懂请举手。”这时候，冯开恩把手举起来，说：“老师，我不明白，个位向十位去借，十位不愿意借给它，怎么办？”老师听罢，狠狠地瞪了他几秒钟，然后咬牙切齿说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三、上小学四年级时，一天，语文老师叫大家用“恰好”造句。冯开恩站起来说：“我爸和我妈恰好是同一天结婚，你说奇怪不奇怪？”惹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
四、上初中一年级时，数学老师叫根号的用法，冯开恩举手发言：“学根号有个屁用，不如不学。”
五、上物理课时，老师提问：“电壶（热水瓶）为什么能保温？”冯开恩答：“因为电壶有电哩。”
六、把吃过的口香糖粘在女同学头发上。
七、给夹心饼干中间涂上牙膏，拿给同学吃。
八、把洗抹布的水拧到老师的茶杯里。
九、从上初二开始，给老师起外号。比如：一个老师是赤红脸，且胖，冯开恩给起外号“腊汁肉”；一个男教师有点娘娘腔，冯开恩给起外号“嫂子”；一个老师胳膊长，冯开恩给起外号“长臂猿”；一个老师名叫常宽厚，冯开恩给起外号“立方体”；一个老师见人热情，有点头哈腰的习惯，冯开恩给起外号“店小二”；一个老师名叫雷志珍，冯开恩给起外号“避雷针”；一个老师身高198公分，冯开恩给起了两个外号：一个是“世界屋脊”，一个是“日天橛”……
好了，不说冯开恩的过去了，还是说说现在吧。最近，何云波老师让学生写一篇作文，要求把杜甫的《石壕吏》改写为白话文。冯开恩是这样写的：
一天傍晚，杜甫在石壕村投宿。夜里，他看见官吏在抓人。官吏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敲门。这家的老头听到声音，翻墙逃走了。老太太开门去看。
官吏进门以后，问老太太：“你家老头什么的干活？”
老太太说：“我丈夫几年前就死了。”
官吏说：“你的说谎的有，良心大大的坏了！”
老太太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全是实话。我老婆子年老体衰，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跟你们去。”
官吏大叫：“你的快快的开路，要不然死啦死啦的！”
……看到冯开恩的作文，何老师火冒三丈。讲评作文时，何老师把冯开恩大骂了一通：“冯开恩，你是中国人还是RB鬼子？为什么在作文中用半通不通的RB话？你是脑子抽筋了还是智商余额不足？你名字叫开恩，你能不能开开恩不要害人了？……”
此后不久，冯开恩又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误。
那天下午上自习的时候，数学老师给学生辅导功课。数学老师是女的，名叫叶养兰，今年25岁。叶老师有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很是好看。上自习时，叶老师坐在冯开恩前面的一把椅子上，给一位女生讲数学题。看到叶老师漂亮的大辫子，冯开恩来了灵感。他从书包里取出一条绳子，悄悄地把老师的两条辫子绑在椅子的靠背上。老师把题讲完了，打算离开，却无法站起。有个女学生说：“叶老师，冯开恩把你的辫子拴到椅子上了。”叶老师听罢，立时气得脸色铁青，骂了句：“冯开恩你混蛋！”随即眼泪就流了下来。冯开恩害怕了，连忙把绳子解开。
叶老师把这件事告诉了何云波。何云波一听就气炸了肺，他决定修理一下冯开恩。
次日下午第二节课是体育活动。按照惯例，体育委员带领几名同学到体育器材室去领器材。领罢器材，何老师对同学们的活动作了安排，然后对冯开恩说：“走，咱们到体育器材室去再领个东西。”冯开恩答应一声，就和老师来到器材室。
器材室挺大，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器材：篮球、排球、足球、乒乓球、羽毛球、山羊、鞍马、垫子、铁饼、标枪……
两人走了进去。何老师把门关上，对冯开恩说：“你往里面走。”冯开恩便朝里面走去。正走，一个足球就砸在了头上。冯开恩猝不及防，转过身来，双手抱头，问：“何老师，这是为什么呀？”
何老师并不答话，第二个足球又砸了过来。冯开恩抱头蹲了下去，嘴里说：“老师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何老师一言不发，只是个打，足球一个接一个猛砸过来，像雨点一般，直砸得冯开恩哭爹喊娘。猛砸一阵，累得气喘吁吁，何老师方才罢手。
冯开恩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可怜兮兮地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你自己想。”
“我想不起来。”
“继续想。”
“我真的想不起来，老师。”
“我问你，你为什么欺负叶老师？”
“老师，我错了。”
“你错了？应该说你坏透了才对！你以后再敢胡作非为，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
“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我不说，不说。”
“滚！”
“老师再见！”冯开恩说着，就仓惶逃出体育器材室。
这天晚上，冯开恩睡在床上不停地呻吟。母亲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怎么。后来经不起母亲一再追问，他讲了实情。母亲恼了，第二天将此事告诉了雷校长，雷校长便把何云波叫走了。
在校长办公室，何云波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校长批评了他。校长说：“冯开恩这个学生我知道，确实比较调皮。但他毕竟是孩子啊！孩子犯错误是很正常的，这需要我们耐心地教育，当然也可以严厉地批评训斥，但绝对不能动手。”
何云波并不服气：“耐心教育是对的，但这是针对那些好学生的。对那些坏学生来说，三句好话不顶一马棒，该出手时就应该出手，不能有仁爱之心、恻隐之意。”
校长说：“小何，你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学生是未成年人，不能说他是坏学生，即便他犯了严重错误，也不能说他是坏学生。只要他是学生，就应当以教育为主。“
“校长，你总是说教育教育，这是不对的。因为教育不是万能的。要不然，还设立监狱干什么？”
校长生气了，他突然间变得严厉起来：“你说得越来越离谱了！监狱是关押罪犯的，你怎么能把学生和罪犯相提并论呢？《教师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都明文禁止体罚和变相体罚学生，而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这两个法，你应该认真反思自己的做法，彻底改正自己的错误。以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学校将会严肃处理。”
何云波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回到办公室。从内心来讲，他对校长的话并不认可，至少不完全认可。他认为校长有点小题大做。联系到以前校长对他的批评，他觉得这个人比较多事，所以心中就生出一些反感来。而校长对何云波也是不满意的。他觉得这个年轻人事业心不强，对学生缺乏关爱，有时候还会惹出一点乱子来。所以在冯开恩这件事发生后，校长隔三差五就到初二语文教研组去看一看。
一天早上，校长又来到初二语文教研组。他对一个姓江的女教师说：“你看你这张时间表没有贴好，应该和课表贴得一样平，那样就美观了。”江老师说：“对，我马上把它贴好。”女教师说完，当即便把时间表贴好了。校长又对何云波说：“小何，你看你这办公桌上书和作业本摆放得有点乱，不雅观。”何云波说：“是是是，我马上收拾。”
雷校长走了。
第二天早上，雷校长又来了。他说：“小何，你桌子上这书和作业本就没动嘛！”何云波说：“我现在就整理。”
雷校长走了。
过了几日，雷校长又来了。他发现何云波的办公桌上书和作业本摆放得整整齐齐，他很满意，正想表扬几句，却发现他办公桌后面的墙上多了一样东西。墙上贴了一张白纸，纸上用毛笔画了一只大脚，旁边写了一首诗：老生避脚实堪哀，竭力经营避脚台。避脚台高三百尺，高三百尺脚仍来。校长甚觉新鲜，就问何云波：“小何，这是什么意思？”何云波笑道：“贴着玩的，没什么意思。”校长说：“这不好看，撕掉吧！”何云波说：“马上就撕。”这时候，石凡伟也在初二语文教研组，他是来问江老师一件事的。
校长对石凡伟说：“小石，你出来一下。”
石凡伟走了出去。
校长问：“小石，你说何云波在纸上写的画的是什么意思？”
石凡伟摇头：“我不知道。”
“你读了那么多书能不知道？”
“校长，我真不知道。”
石凡伟博览群书，岂能连这个也不晓得。他当然明白，何云波所画所写皆出于溥仪写的《我的前半生》这本书。书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清朝亲王奕谟贝子对慈禧太后不满，觉得她手伸得太长，干预的事情太多，就画了一只脚写了一首诗发发牢骚。
石凡伟知道这段轶事，但他不能说，因此就佯装不知。后来，不知哪位老师对校长讲了这首诗的出处及讽喻意图，校长非常愤怒。
那天，他又来到初二语文教研组。何云波正坐在桌前批改作业。见校长来了，何云波忙说：“雷校长你来了，请坐下。”雷校长阴沉着脸：“‘避脚台高三百尺，高三百尺脚仍来。’你看，我这脚又来了！”何云波连忙赔笑：“校长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校长说：“有没有你自己明白。学了一点知识不用到正经地方，却用来攻击他人，你真有才啊！”“校长我真的没有什么想法。”何云波说着，就伸手把那张纸揭下来，然后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