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邱雨来召集兄弟侄子们来家商量对策。邱雨来哥儿五个,他排行老三,在弟兄中他算是能说会道,出类拔萃,但他摊上了难以启齿的事,六神无主,当事者迷,所以他想听听大伙的建议。一个大家庭聚在一块儿七嘴八舌,说啥的都有,有的主张以武力解决,有的支持以和平方式协商。吵吵嚷嚷半个晚上,始终也没统一意见,最后还是邱寞一锤定音,他说:“叔叔大爷,哥哥兄弟们,我先说说我的看法,这件事情说大就大,说小就小,那就看我们怎么去对待它了,如果严格来讲,这可是个刑事案件,人家有证有据,咱耍赖死不认账也于事无补。反过来又说了,毕竟是咱家小憨儿把人家玉娟欺负了,从哪方面说咱也不占理……”
还没等邱寞说完,他小叔一拍桌子愤愤不平地说:“你小子吃里扒外,胳臂肘子往外拐,你说他有证据,有啥证据?”
“小叔,咱现在不是怄气的时候,感情用事只能害了小憨儿,如今科技这么发达,DNA什么的,咱想赖账都不行,再说了人家没凭没据敢三番五次上咱家来闹?”邱寞因势利导,口若悬河。
“俺觉得寞儿说的在理,闹僵了两败俱伤,对谁也不好。”邱寞他大爷说,“俺支持寞儿说的,可咱也不能低三下四,辱没了祖宗,最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儿。”
“大爷,俺倒是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邱寞看看大伙儿,欲言又止。
“甭卖关子了,快说说。”
邱寞干咳了几声,娓娓道来:“咱家小憨岁数老大不小了,他的婚事一直成了俺爹的一块心病,俺看趁这时向尚连发提亲,如果他答应了,两家成了亲家一俊遮百丑,花好月圆,两全其美;如果他不答应,咱权当投石问路,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头称是。
这时候邱雨来站起身来顾虑重重的说:“这个主意好倒是好,就是怕尚连发不同意。前两年俺托媒人到他家提过亲,那老小子不但不同意,还说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硬生生把媒人没鼻子没脸骂出来。说良心话咱家小憨儿那德行咋配得上人家玉娟呢,当时俺高估自己了。现在去提亲不是打人家脸吗?只能是火上浇油,俺看不行。”
“爹,你咋这么说呢,此一时,彼一时,说不定他会同意呢,你跟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不知道他的秉性吗?好要面子。”邱寞冷笑了一声,“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人都有弱点,尚连发的弱点就是要面子,爱虚荣,我们只能在他的弱点上花点心思做做文章了。”
清早邱寞搬了箱白酒偷偷摸摸来到尚连发家。尚连发这几天心情郁闷睡不着,一大早儿便坐在天井里抽烟,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烟头儿。邱寞一进门嘴上抹了蜜似的:“叔,你老人家起得早啊。”
尚连发见了邱寞把脸拉得老长,怒气未消的说:“你来干啥?你爹他咋不来?”
邱寞把酒放在尚连发跟前,顺手掏出烟递给他,尚连发眼皮儿也没撩,冷冰冰地说:“你爷们儿少和俺来这套,打哭了再给个甜枣吃,你觉得有意思吗?”
邱寞谙知尚连的秉性,吃软不吃硬,三句奉承话,他就找不着北,但你要耍横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眨一下眼。邱寞早有对付他的办法,所以他专拣尚连发喜欢听的话说,不大一会儿尚连发脸上阴转多云,继而多云转晴,满脸阳光灿烂。邱寞见时机一到,单刀直入说:“叔,俺听俺爹说,在咱村里你俩最投脾气,莫逆之交。小侄有句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说错了,你老人家可甭生气啊。”
“那是,俺和你爹就差一个头磕在地上了,相当年俺哥俩睡觉盖一条被子,吃饭使一个碗不分彼此。你有话直说无妨,俺不喜欢拐弯抹角儿。”尚连发说的眉飞色舞,他早把不愉快的事丢到脑后了。
邱寞暗暗窃喜,心想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啊。他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说:“叔,你既然和俺爹这么好,那何不亲上加亲成为亲家?”
听了邱寞的话,尚连发晴朗的脸上立刻乌云密布,他直勾勾的盯着邱寞恼羞成怒:“亏你还当过村干部,这种话也说出口,你家小憨儿啥样的人不知道啊?又馋又懒,外带缺心眼儿,俺家玉娟儿聪明乖巧,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你看看他俩般配不?”
“确实不般配,可现在出了这事儿,你说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咱村里谁不知道你老人家脸面比命都重要,人家知道的是俺弟弟欺负了玉娟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玉娟儿勾引俺家小憨儿呢,是是非非谁能说清楚啊。”邱寞说话如履薄冰,每句话他都深思熟虑,生怕那句话说错了,引爆了尚连发那根导火索。
尚连发起初憋了一肚子火欲以发作,但慢慢的他觉得邱寞的话越来越顺耳了,他反复考虑着利弊,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也罢,就这么着,只是委屈了俺家玉娟儿了。回去和你爹说,找个媒人光明正大的来提亲。”
邱寞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他故弄姿态一把抓着尚连发的手,虚情假意的说:“俺就知道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往后你就是俺的亲爹了……”
经过一波三折,邱小憨儿和玉娟儿的婚期终于提上了日程。尽管玉娟儿对这门亲事一百个不愿意,甚至用寻死觅活等手段对抗父亲,但末了无济于事,换来的只有父亲的怒骂和殴打。玉娟儿打小死了娘,是父亲一手把她拉扯大,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她父女俩相依为命。她听话懂事儿从不惹父亲生气,父亲让她上东,她绝不上西,特别的乖顺。尚连发十分疼爱他这个女儿,但自从出了不光彩的事儿之后,他觉得女儿给他丢了脸颜面尽失,才把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到女儿身上。玉娟儿逆来顺受,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
岁月匆匆,邱尚两家大喜的日子不期而至。这天秋雨来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邱雨来喜笑颜开,一天乐得合不拢嘴,迎来送往亲朋好友,直到很晚人们散去,他才栓了大门瞅了一眼小儿子新房的窗户,灯已经熄了,秋雨来暗自乐了:都说俺儿子傻,干这事儿可精着哩。他美滋滋的回自己屋里歇息去了。
邱小憨喝了一天酒烂醉如泥,还没等客人们走完,他便摇摇晃晃走进洞房,一头栽到床上鼾声如雷。玉娟儿看着眼前这个让她咬牙切齿的男人心如刀绞,她想起了那个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中午,天很闷热,玉娟儿把大门栓上,想在院子里洗澡,她刚脱掉衣服,就听“嘭”的一声,玉娟儿循声望去,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邱小憨儿从墙根儿爬起来嬉皮笑脸朝她走来,她惊慌失措连忙跑进屋里,谁知邱小憨儿饿狼扑食般一把抱住她,她想喊,邱小憨儿掐住她的脖子,慌乱中她锋利的指甲抓伤了邱小憨儿的脸,很快她就昏了过去,什么事也不知道了。此时玉娟儿又气又恨,气之气她爹把她嫁给自己的仇人,恨只恨邱小憨儿毁了她一生。玉娟儿越想越生气,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她抄起一把剪刀歇斯底里向她男人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