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桃十三岁这年的秋猎,将有一个月的时候,被父王偷偷摸摸的找了去。
子桃这几日想到了新法子——捉了毛毛虫放在姬郁的换洗衣裳中,听说前几日姬郁全身因为那种“丝带凤蝶”长满了红斑,子桃在自己的陶然居笑的前俯后仰。看到父王身边的侍卫,她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喂!不会是父王终于看不下去本宫恶整姬郁的手段,要来一个事结大总结吧?”
“无。”那侍卫几乎是看着子桃这群王子王女长大的,自然也听说了最近他们之间很流行的“恶整”把戏,走到金碧辉煌的主殿门口,他近乎戏谑的眨了眨眼睛,“好事情,去罢!”
这话说毕,子桃仍是一脸的怀疑,侍卫推了她一把,无形的风吹起,待子桃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稳稳地立在了玉阶之上。纠结了一会儿,子桃迈着颤抖的步伐进了门。
留在店外的花黄看着子桃那窝囊样眼中闪过笑意,一旁的花红则没有那么客气了,咯咯咯的放声笑了起来。
笑完以后,花黄好奇的凑到那位中年侍卫面前,像是很熟悉的样子,“文昌叔,您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吗!”
“自然是好事!”华文昌神秘的笑笑,“估计那小丫头的耐心,马上就要出来了!”
“啊?这么快!这不是刚进去没一会儿吗!”花黄惊讶的捂住了嘴巴,眼巴巴的看着华文昌求解释求安抚。
哪知那款华文昌就是一只老狐狸,看着大殿笑而不语。花黄撇撇嘴,认命的等了起来。
不一会儿,大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门内传来帝王愤怒的吼叫声,一团火红色的身影从大殿中旋风般的刮了出来。
子桃的心情明显很好,看到花黄、花红笑着招招手,“咱们走!”
华文昌见到子桃背上背着的一弯大弓,会意的笑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然而,不多时,只听殿内传来愤怒的叫声:“华文昌,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朕滚进来!”
“欸!微臣马上就给陛下圆润的滚进来!”华文昌忙高声应了一句,拱了拱手和三人告别。
那弓通体红色,望把之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鹿皮,因为长期的握力和摩擦已经显得光亮,两端则是渐渐显露出狰狞的一面,透着浅浅淡淡的金色。
“这是……”花黄倒吸了一口气,突然一下子扑到了子桃身上,左右扑腾起来:“落日弓!这是落日弓!”
她突然停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子桃,“殿下,回宫以后能不能让花黄摸一摸?”
“嗤——”子桃笑了起来,想到了落日弓的传说,心中也有些火热。笑眯了眼睛,故意打量了花黄许久,缓缓地说道:“好呀!”
这话刚落,一个温温文文的声音想起,“哎呦,方才本宫还在想这正殿边上是谁在吵吵闹闹呢!原来是最受宠爱的四妹啊!这也难怪了!又来讨好父王?”
“哼,本宫讨好父王总比你讨好一个小国质子来的好!”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老对头子梅。子桃看着子梅明显扫视落日弓的目光,昂起了下巴,“你厉害你倒是从那个寒酸中整出些什么啊!”
此时两人一边争锋相对一边走着,倒是离正殿越来越远,子梅这几个月就是因为母亲的嘱咐迫不得已才对那个贱人好上那么一点,偏偏王宫里都说她故意讨好一个穷酸!要不是为了母亲的大业!子梅想到母亲千叮嘱万叮嘱自己兄妹不要招惹子桃,但是现在离正殿远了自己讽刺她几句总可以吧!不就是什么事都仗着父王宠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子梅现在都开始为了未来的生活努力了。
想到这里,子梅的嗓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她叉着腰,勾起子桃的下巴,“本宫再怎么说,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像某些人,只仗着父王母后的宠爱,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话音刚落,子梅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一个巴掌印。
她的脸离子桃很近,子桃看到那白净脸上狰狞的表情,甚至可以细数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上有着多少根扑闪的睫毛。她心中愤怒至极,然而却有无可辩驳,擦了擦有些红的手指,云淡风轻的一笑,“至少,本宫还有父王的宠爱,不像某些人……画虎不成反类犬!我们走!”
子梅捂着脸,站在原地,神色愤恨,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转过身,向着母亲的碧影殿走去。
子桃一路回去,原来得了好弓的兴致都没有了。她恨恨的将自己往软榻上一摔,看着身边忙前忙后的女侍们,花黄花青,花红花白,全是忠心耿耿的女侍,然而,若是凭着自己,能够训练出这样子宠辱不惊能力高超又衷心的女侍吗?她烦躁起来:“出去!你们都出去!”花青花黄对视了一眼,花黄笑嘻嘻的走上前来,“殿下,花黄帮您将落日弓拾掇拾掇!”
“出去!本宫说的听到没有!”子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生气,但是听到花黄提到落日弓就是厌烦。落日弓?落日弓?不就是开国帝王常俊赐给神射手后羿的弓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在意!有什么稀奇的?她从肩上解下落日弓,殷红的弓箭同自己平日里的衣饰极为相称,盯着弓看了许久,她忍住心中的烦躁,小心翼翼的将它放置好。
四花还真的是听着她的话没有进来打扰,子桃坐在雕花窗前。夏时已尽,蝉鸣未绝,不远处宫中伺候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奴好像在说这些什么,咯咯咯的笑声传出很远。她看着宫里宫外的奢华,心中却着实咽不下那口气来。推门出屋,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向着那群快乐的女奴走去,手中还残留着落日弓光滑细腻的触感,心里却反复回响着子梅说的话。
自己哪里就只仗着父母了?自己哪里有比别人差了吗?根本没有!子梅凭什么这样说自己?就因为平日里两人关系差?上学堂,习武艺,虽然不是顶顶好的那一个,但是那些教导过的老师们谁不夸奖自己,谁的目光中不带着惊喜?
草丛。
淹看到了子桃一行人回来神色一亮,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子桃肩上的大弓。
“谭,那东西甚是好看!”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开心道,“你年纪比我大,在宫中呆的时间也比我长,快告诉我,这是啥子东西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捅了捅身边穿着一样款式却不知神游到哪儿去的女侍,示意她抬头看一看。
那女侍一双三角眼,瞳仁常年向上翻,只露出大片的眼白,听了这话,她很不屑的抬起头来,凸颧骨下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怒气冲冲:“吵什么吵,没看见我在想事情吗!”
她傲慢的看向淹指着的方向,高高的昂起了下巴,随意地一瞥,似乎什么事情都不放在眼里。只是,她的目光突然顿住了,直愣愣的看着那把红色的大弓,原来大片的眼白硬生生的鼓了出来,因为偷懒而没有系紧的窄蔽膝下露出鹈鹕般的长腿,抬起步子就要向前跑去。
“谭?”秀正顶着干净的盥洗盆往正殿走去,看到谭奇怪的动作唤了声。
谭顿下脚步,傲慢的看了秀一眼。淹笑嘻嘻的跑上去,挽着秀的手,“秀姐姐你见识广,殿下背上那红艳艳的东西是啥子呀!”
“看起来像是一架弓。”秀努努嘴,顶着洗好的盥洗盆笑笑。淹是这一批女奴中最小的,看着就像是家中的小妹妹,她向来多照顾淹一点。
“这是弓?”淹笑起来,“谭,这居然是弓诶!哎你怎么又在发呆!难得一见多瞄几眼啊!”
谭眼睛热切的盯着那个方向,听到淹的笑声,不屑的翻了一个大白眼儿,脑中回荡起方才侧宫殿下借着侍女传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