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在眼前的俨然是一幅盛世图景。
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春风。
子桃怔愣然而些许之后便反应过来,“歂朝?”
竹骨伞巨大,树影疏密,掩着树下的街摊。人们来来往往,脸上甚至可以看出笑的神情。
一架牛车停在路中央,那车上下来一个汉子像是售卖推销着什么。旁边的茶摊上三两个人弓着身子,朝那人看过去,似乎在商量。
雍朝的马车,主要用于贵族统治者的出行游乐、狩猎或对外战争,为政权利益服务,作为交通工具,仅限于少数人,然车行所抵地域亦可相当遥远。
然在歂朝,却是牛车居多,即使是百姓偶尔亦可用上。
而此时却如同一个盛大的集会,越来越多的人涌出。
亦有挑着担子行走的人,在街头慢慢的晃过,有人喊了堆着满脸的笑容,将物什一一分说。
亦有额负,头顶,手提,背驮,却是均无相似。
子桃扒着水镜瞧了好一会儿,却是心中怀疑。
盛世美景自然人人愿看,然她心中这歂朝却是向来落后偏僻,竟是难以相信。
瞧了又一会,子桃果断而又坚决的挪开眼神,眼中满是桀骜,“这是假的吧!”
还未等大祭司回话,她环着胸,语气中满是不屑,“大祭司您就算是想让本宫认个错什么的,也无需拿这般的东西糊弄本宫罢!若不然,这些东西还是真的不成?”
殷李收了手势,神色中居然满是倨傲。
她站立起来,明显的居高临下,“自然。”
“这便是歂朝王都镐京,你虽然是四王女,然仍是需要了解一点歂朝的东西。”
她的手一起一落,却是一副不一样的盛世显出。
这次子桃瞧得分明,现下浮现出来的却是雍朝王都,她方才见到了自己平日里最喜欢前往的糕点铺。那来来往往的人就像当初她在山下一般,丝毫未有变化。她甚至瞧出了几个熟面孔。
“这是雍朝。”
她手势一变,却又回到了之前的场景。
人群来来去去几乎片刻便又是全新的面孔,因为画面太生动,子桃甚至可以想象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旗幡飘扬,松柏亦是青翠。
她转过头来,却是刻意咬重了“宠爱”二次,听起来却又像是无意。
“因为毕竟你是最受宠爱的。”
虽是莫名其妙,子桃亦是不知如何深究。只是纠结了一小会儿,她便被从街角转出的华丽马车吸引过去了。
仔仔细细的观察起来。
因那马车的绝对奢华,子桃倒是颇为好奇其中之人究竟是谁。然还未等她思虑清楚,却见得路边,无论路人还是小贩,皆是虔诚的跪了下来。
不是被迫的或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习惯,却是完完全全的发自内心狂热。
那一瞬间低头的神情,子桃瞧得清清楚楚。
这要是多大的威望,才可以引得民众纷纷下跪请安,况且还是光天化日。
之前见到的那个有些与周围川流人群格格不入的女君脸上却不是那种近似于畏惧的敬重。
方才便是她,一直停留在画卷中,同路边的小贩谈话,虽然瞧不清面容,却是能感受到一种温婉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让人一眼记住。
子桃当时便下意识的问那时谁。
却不防那女君似乎察觉到画外人的视线,抬头粲然一笑。
子桃那会儿却是看清了女君的脸庞,精致苍白,带着病弱,然而眉目间却又有一种看起来的淡然。似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即使是女子瞧了亦多有怜惜。
“歂朝有名的才女孟瑜,他朝国师的二女。”大祭司似是已被那马车上的女君吸引,只是略略瞥了孟瑜淡然说道。
“我竟是像见过她一般。”子桃仔细的瞧了瞧孟瑜,竟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殷红的指尖微微划过水镜,那倒映的人影霎时模糊,一圈一圈的微波荡漾开来。
只是她换了一个流气的姿势,虽仍有王女的端庄,瞧着却是分外的别扭。
“我竟不记得哪儿见过她,可惜看那面目,倒是一个薄命相,真是可惜了啊!”那嘴上说着,语气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怜惜,反而有一种王女游戏人间的恶劣。不肖瞧着子桃的神色,殷李也知晓她此刻脸上定是那般既玩笑又讥讽的笑意。
分外的凉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完完全全的游戏人间。
“倒不如跟着她,却不知那孟瑜所至何处。”
她收回手,抬起一双被水浸湿的手,一边却是仔细的瞧着自己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手掌,“大祭司,本宫知道你有这样的方法。”
孟瑜却是行至一家书屋,瞧了许久的书,直到走出时仍是手上捧了些许的竹简。
她边走边看,撞上了周围的街摊。
然而所有的人皆是静默,只有她好似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手上仍是拿着那卷半打开的竹简,那抬眸之间却是分外的迷糊。
那马车停下,却是下来一位羽衣金冠,瞧起来分外高贵的女君。两人的面上多有相似之处,然而那女君包裹的严实,却是只露出一双灿若秋水的眼睛。那眼睛中隐隐重瞳。可怖而威严。
“孟嬴。”
“她是?”子桃扭过头来,第一次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圣女。”
她走过去,似慢实快,甚至还有时间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瞧了两人一眼。
那分明是瞧出了在水镜面前偷看的两人。
大祭司手上动作飞快,待得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将水镜上飞溅的水聚拢回去,之前的场景慢慢地展现出来。
似是因为警告过了,这一次孟嬴却是没有关注这偷窥的两人。
略带疼爱的摸了摸孟瑜的头,见她露出惊讶的神情,看清楚了猛然笑起来,唤了声姊姊。
孟嬴点点头,自然而然的拉过孟瑜的手,拍了拍她仍舍不得放下书卷的手,似乎有一种甜蜜的烦恼。
“你怎还在此地?”
孟瑜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点头,片刻之间才好像突然反应过来,露出小白兔一般的神情:“怎么了?”
“诶……”孟嬴顿时有些头疼,拉着孟瑜左右瞧了瞧天色,方笑道,“天色亦是不早了,怎么还会在外闲逛?仆妇呢?”
“街上不带仆妇女君者比比皆是,我自不可弄的特殊。”
孟瑜睁大了眼,却是正色道。
“嗤——”孟嬴捂着嘴笑出声来,拉着妹妹走上华丽的座驾,一边却是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瞧你这不紧不慢的,质子方才来信了。”
“他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