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眀此时难以明白两人,之间隔着这万水千山,偏偏要耗时耗力传递信件的行为。
他十分不解的摇了摇头,将之后一封放在上面署名孟嬴的信笺展开。歂朝圣女,虽来信之间只是随意地提了国内的一些事物,然而却很是明显的提点。国内的局势却是越发的紧绷了,瞧着孟嬴字里行间的意思,却是大王子同三王子一派正争得你死我活。
这事儿有待考据,孟嬴同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是最好,他却是不相信孟嬴会将国内的情形完完全全的告诉自己这边。虽然这一次次的通信就算是孟嬴不承认,到时候拿出来做一番证据总是可以将孟嬴表面上拉到自己这方来。
可惜孟嬴怕是并不会轻易地让自己等人抓到把柄。信笺上干干净净,因着顾承眀之前同圣女亦不熟悉,自然也瞧不出那字迹是不是孟嬴本人。更别说这信笺却是连私章都未有盖,像是好友亲朋之间的通信,亦像是防备之中的陌生人。
姬郁的手指慢慢的拂过那封未有署名的信笺,摸到了一处突起。没有任何停顿,他脸上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只是神色一闪而已。
将孟嬴这一封的信笺同之前的那几封摆在一起,他方将孟瑜的信笺瞧了几眼,却听得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一片红光。
“走水了!走水了!”
奔走相告,吵吵嚷嚷。
姬郁下意识的收了信笺,打开门走了出去。“哪里走水了?”
正不管不问冲进来的接水的宫人们一个个沉默不语,均是最低等的奴隶打扮。雍朝就算是奴隶也有明显的阶级,姬郁遇上的这一批明显是专门训练出来闷嘴葫芦的那一种。
听到了姬郁的提问,居然未有一个人抬头,只一个看起来有些畏缩的年老女奴快速的抬起头瞧了一眼,见着了他的样子,才期期艾艾的回答道:“临澧苑。”
子桃的住处。
姬郁了然。
这话说罢,女奴匆匆顶着大桶的水往前方赶去,竟是再无丝毫犹豫。
然而姬郁身后的顾承眀却从那女奴的眼中瞧见了一闪而逝的阴狠。
他仍旧是嘻嘻哈哈的样子,神色却正经起来。姬郁没有瞧见女奴的眼神,然而先前方开了晚宴,这会儿四面八方的王公贵族都还未离开,甚至有少部分客人因着身份尊贵,本来便住在王宫里。
众所周知,子桃是最受宠的王女,大家亦是心照不宣的认为她那儿定是防护重重。春日远远还未到天干物燥的时候,这次的走水,不管是别人故意纵火亦或是不小心失火,若是运作的好了均是当今王族的一根心头刺。
虽伤不了根本,却硬生生的交上一大盆冷水。雍帝是聪明人,然而这王朝聪明又有地位的人不止那么点儿,甚至于向来安分的南北诸侯王都有小心思的时候。
这不关他的事,若是此时贸贸然上前,反而会让这些人觉得自己是上前看热闹的。随之还不知晓会想到哪里去。若是心狠一点的,还真有可能借着这个理由将姬郁除了去。不仅国内有人虎视眈眈,雍朝又怎么会放心这个所谓的质子?要不然,最初的时候雍帝便不会纵容自己的子弟轻易地欺侮自己。
不管示不示好,皆是两边不讨好,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只是不知道哪个人胆敢在这么敏感的事情放火。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好好结识这么一个人,且不说谋略了,胆识至少过人。可笑的是今日瞧一瞧孟瑜信笺的心思却是淡了许多,瞧着远处的红光淡下来,姬郁也就缓步走回寝宫,命手下些无精打采亦是不太听从命令的奴隶将殿门关了,展开孟嬴的信笺瞧了起来。
之前顾承眀已经看了一遍,此刻便就着姬郁瞧着信笺的同时慢慢的解说起来。
同往常一样有一些实际的内容,然而更多的却是明明暗暗的几乎可以将人带进沟里的暗示。分开理解均有多个含义,姬郁自认为不可以完完全全理解这个神秘圣女的心思,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回应的必要。又对着这几日绘制的地图涂涂抹抹的好一阵,他放下兽皮洗漱了一番便准备歇息了。
夜间多梦倒是不怎么得以安息。
姬郁这会儿的梦难得光怪陆离,半夜里惊醒的时候不记得梦的内容却是心有余悸。月光格外的明亮,姬郁向来没有拉着窗帘就寝的习惯,此时月色照进来异常的刺目。
他向来是不拘于这些的,只是这晚上却是着实心悸的慌。那不成还是因为这会儿那王女宫殿走水的事情?
他扯了扯嘴角,骨质分明的手在月光下惨白。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冲冲的翻开孟瑜送来的信笺,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
看到最后,他的神色明显变了,急匆匆的下榻甚至未有注意到自己衣衫不整。
“顾承眀!”
“阿郁!阿郁!啊!~~~~”拥着被子起来,孟瑜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自红木轩窗间洒下的月光。
月明千里路,却不知道那信有没有送到阿郁手中。
紧紧拽住被子的手松了又紧,末端开始泛出白色。她却习以为常。自小身体不好,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常事。只是自小孤独好不容易有一位伙伴却因为所谓的政治原因远远地送走。
轻轻拂过窗边的精致小刀,她露出一个灿若星辰的笑靥,只是因为体弱的缘故着实有一些苍白。之前巫医并没有诊断错,这具身子骨生出了便带了病根,就算是好好养着也不过是用千金难买的药材多续上几年。可是自从遇上了姬郁,她每日开心了许多,连向来不给她好脸色的巫医眉眼也渐渐舒展开。
孟瑜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这位医术高超却从来不露面容的巫医到底从何而来。
她的医术是真正的好,然而她的脾气亦是真正的古怪。爹爹从哪儿寻来这般的人。强撑着从案几上取出一个透色的小瓷瓶,打开瓶塞,小心翼翼的导出丹药含进嘴中。入口甘甜实际上却是奇苦无比。她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只眼角微微有些发红,却是没发出一丝的声响,连门口守夜的极易惊醒的嬷嬷都没有发觉。
就着明亮的月光,她轻轻地研了墨寻出一张纸缓缓地写起来。
那字迹格外的认真,细细的写了一些她便有些吃不消了,揉了揉太阳穴,却是用另一支绯红色的笔在信首缓缓地勾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