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徐徐,冷月高挂,荒芜的穷山,一片寂寥,妙珊瘦弱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无比渺小。
“大哥,二哥,你们在哪儿?”玉音缭绕,焦虑中带着不安的呼唤。
***
小女孩翻过一道山岗,突然,一道如同谪仙般的背影,出现在她面前。
月光如华,淡若飞霜,杂草枯木,残垣断壁,微风拂过道人的衣摆,风华飘逸。
“你可曾在找他。”
荒郊野岭,冷月高悬,妙珊先是一惊,见那道人纹丝不动,周身若有神光浮动。于是稳住心神,小心询问道“你是神仙吗?我在找我大哥,你有没有见过他。”
那道人举头望月,微笑道“哈哈,我在无量山修道,大家尊我为玉鼎真人,并不是神仙,不过你口中之人,可是地上昏倒的少年?”
妙珊闻言看去,那躺在地上的少年,不是大哥,还能是谁。
“大哥,大哥”妙珊扑倒在吴旭身边,以为大哥被强人所害,不禁眼含碧珠,抽泣道“我大哥怎么了?玉鼎真人你快救救他。”
玉鼎真人挥袖成风,落脚成路,风姿卓越,宛如登仙,淡淡的道“他没事,只是体内‘源光’照射,无法普照万物,而一时不能适应本体。”
源光是修士练道达到‘天眼’境界时,自身所表现出的一种状态。
玉鼎真人寻访到这里时,认出了玄智神僧,但老和尚已经圆寂。再检查少年时,只见他体若罐火,面如赤炎,‘源光’普照周身,但少年肉身却‘道界’未开,‘命泉’未流。
玉鼎真人虽猜到一二,但还是希望见到他的亲人,问个明白。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寻少年之人,竟是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心中不免有些悸动。
“源光?没听大哥讲过。”妙珊一头雾水,漠然的摇了摇头。
玉鼎真人与妙珊谈了很多,后来才知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
十三、四岁的妙龄,正当别人家的孩子,享受天伦之乐时,他们却在为基本的生活给养,起早贪黑,奔波两地。
命运是不公的,有些人生来就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坐拥万里江山,下踏芸芸众生,挥一挥袖,白银似水流,顿一顿足,真金铺满庭。
然而这一切,对于眼前的少年,少女却连梦中都不曾出现。
吴旭服了玉鼎真人的‘化清丹’身体渐渐恢复了平静,不多时,便清醒了过来。他见眼前之人银发飘逸,仙风道骨,虽上了年纪,但依然肌肤晶莹,体态矫健,忙道“师傅,小人吴旭,求道长援手,救二弟性命。”
玉鼎真人与妙珊聊的很投机,没有注意到吴旭醒来,回首时,少年已经跪在了地上。
玉鼎真人见吴旭诚恳,体内又有‘源光’浮动,是块修道的好料,念其身世,不觉心生怜悯,袖袍一挥,道“罢了,初次见面,你便行此大礼,又尊我为师傅,今日我便破例再收了你,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吴旭听村里老人讲过,入道者,可御气飞天,驾虹神游四海,资质高的最终能达到长生的境界。
若是以前,他一定高兴得睡不着,但此刻,他却心如巨锤,沉重万分,追问道“师傅,做你的弟子,可以救我二弟吗?”
“心无缘,道无始,修仙练道达到一定境界,想救谁都可以。”玉鼎真人转身对月,意味深长的道。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三拜。”吴旭无喜无悲,‘腾腾腾’就是三个响头。
玉鼎真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为师道号:玉鼎真人。你既拜我门下,今日之事且慢慢讲来,我东华门也好给天龙寺有个交代。”
吴旭心如刀跤,悲痛万分,一字一句讲述着刚才的经过。
那些尘封在他内心深处,不敢触摸的往事,何其相似般,再次蔓延少年的脑海。
俭朴的茅庐,穿着补丁,但却洗的发白的衣服。耍脾气,不想吃干硬的馒头。总会有一个不厌其烦,而又善解人意的背影,拿着可以治疗自己哮喘的蜂王浆,轻轻的抹在馒头上,引的小蜜蜂争抢不断。
跌倒时,只能望其项背,无论怎么追赶,都永远不可与之比肩的高大身影。不管风有多大,雨有多密,天有多黑,永远站在前面,带给他底气的后盾。
在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彼此依靠的手足兄弟。
一夜之间,像风一样吹过,从此杳无音讯。
“二弟”
吴旭咬着牙,面若冰霜,心如玄铁,挚爱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心中滋味何其难过。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重新来过了。
妙珊拉着吴旭握紧颤动的拳头,安慰道“大哥,你不要自责,二哥不会有事的。”
玉鼎真人看着心心相依,彼此依偎的兄妹,心中也是一阵感动。
“我没事。”
吴旭语气坚定,他知道自己不能软弱,即使,痛的多么真切,他都应该坚强,只有这样,他才能带给三妹希望。
强者,用实力说话,用行动改变,男人的眼泪,只能往心里流。
吴旭葬了玄智神僧,带着三妹一起上了无量山。
***
东华门、无量宫、天门,八百年前本是一派,名曰无量天门,由开派祖师爷无量天尊创建。
只因后来教派内部出现了矛盾,导致同门相残,人心向背,一些有远见,有实力的长老便各自拉帮结伙,搞起了割据,自成一派。
三派虽然对外宣称独立,但内部却有着难以划清的联系。
东华门位于无量山的偏锋缥缈峰,这里终日仙气萦绕,古木参天,初入者,只以为是人间仙境,画里桃源。
妙珊第一次驾云,多少有些难以掩饰心中的兴奋,一路上,惊叫不断。
吴旭放眼望去,只觉平日里高高在上,巍峨独立的诸峰,这一刻,渺小的就像一个小镇,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走完。
缥缈峰有两处洞天,玄清掌门及门下弟子,大多住在大鸿殿,因为弟子众多,大鸿殿平日里最不缺的就是烦心事。
玉鼎真人驾着祥云,落在了青云殿。
还没落地,便有一弟子出门相迎,道“弟子恭迎师傅。”
玉鼎真人摆了摆手,目光往青云殿多看了一眼,似有几分不满的道“大志,为师今日云游归山,怎不见长空相迎。”
吕大志一愣,像是早已想好了说辞,道“师傅,师弟今日修炼时,遇到桎梏,徒儿愚钝,未能解答,故去找冷月师叔求教,所以……”
玉鼎真人是修道界,不可多得的奇才,但习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云游四海,所以一生中很少收徒弟,加上吴旭,总共才三个。
“罢了!”玉鼎真人似信非信,只因一生淡泊名利,所以对弟子没有太高的要求,继续道“吴旭是为师新收的弟子,你且给他安排好住处。”
吕大志听闻师傅收了新弟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贺道“恭喜师傅,恭喜小师弟,有小师弟在,青云殿以后又热闹了几分。”
大师兄为人热情,吴旭心中倒也宽松了几分,抱拳道“见过大师兄”
“小师弟,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跟我说。”
妙珊在一旁默不作声,见青云殿的大师兄如此友善,娇气的道“若不是东华门不收女弟子,我也想拜在真人门下了。”
众人相视一笑,刚要进殿,突然一道神虹自云端而至,速度极快,远远喊道“师傅,弟子来迟了,师傅……”
玉鼎真人望着天空中歪七扭八,摇摇欲坠的二徒弟,摇了摇头,道“大志,长空驾虹尚不熟练,你以后要多指点才是。”
“是,师傅。”
吴旭看着驾虹而来的二师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照这种飞行方式,天空中那个与他素未谋面的二师兄,恐怕要坠落到青云殿前的绝壁涯。
“啊!师傅,弟子驾驭不住了!”
吴旭果然猜的不错,只见虹芒疾驰如风,‘嗖’的一声,从众人头顶划过。
吕大志面若焦土,神情激动,道“师傅,二师弟要坠崖了!”
“修道,便是修心,遇事一定要沉着,冷静。”玉鼎真人吐气如兰,不急不慢的道“让你师弟受点挫折也是应该的,至少下次能多长个记性。”
妙珊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玉手挡在眼前,吓得直哆嗦。
吴旭也是一脸的担忧,眼看着二师兄快要撞到绝壁崖,自己却无能无力。
“师傅,救我。”
千钧一发,危在旦夕,玉鼎真人手中佛尘一挥,原本净白无暇的麈尾,顿时幻化成千丝万缕,如同无尽触手,将长空拖了回来。
玉面潇洒,气宇不凡,这是吴旭对二师兄的第一印象,但让他不解的是,二师兄道袍整齐、干净,不知为何,多处破损,有的地方,甚至有明显的剑痕。
长空神色淡定,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贺道“徒儿恭迎师傅归山,祝师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功盖九天,天下无敌……”
玉鼎真人对这个弟子,实在是提不起半点怒气,摆了摆手,道“好了,为师明日开门收徒,你们下去准备一下。”语毕,独自入了堂内。
吴旭知道此人便是二师兄,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大师兄的介绍。
“见过二师兄”
长空围着吴旭看了半天,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道“小师弟,不错,不错,师傅早就应该多收几个弟子了。”
吴旭被二师兄瞧得有些发毛,转移话题,道“二师兄一表人才,可怎会这身打扮,难道山上有贼?”
长空一时语塞,扭扭捏捏,似有难言之隐,但很快语气坚定的道“恩,对,不但有强盗,还有妖怪,小师弟以后小心才是。”
吴旭看着二师兄怪异的表情,有些发蒙。
“去、去、去”吕大志喝住长空,道“别听他胡说,缥缈峰乃是修道圣地,妖魔鬼怪借他十个胆,也不敢上圣山。”
吴旭虽不解二师兄为何衣衫破烂,但毕竟初次相逢,不敢再多问,在大师兄的安置下,也算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