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邋遢老人正是昆仑山玄天宗五仙老中的商仲。
月光下的安宁村静谧而安详,小茅屋前一老一少二人盘地而坐,商仲满脸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商宁:“孩子,我大你一百岁有余,你若不嫌弃,就喊我声爷爷。”
商宁看着眼前的老人,心中千百遍的喊着:“爷爷,爷爷……”可是终究没有叫出声来。七八年的光阴孤独度过,他不知道多少次幻想着可以躺在亲人长辈的怀里像普通的小孩一样撒撒娇,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老人,一声爷爷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商仲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心中想起无辜惨死的妻子:云霞,如果你还在,看着眼前这个孩童,是不是也会欢喜不已……
片刻出神后,商仲正色看着商宁,终于又开口道:“孩子,此番你与我的一番际遇,对于你来说,不知是祸是福,可我大仇未报,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就容我自私一次吧”
商宁看着商仲,依旧未开口说话。
商仲继续说道:“孩子,我可能命不久矣,此番跟你说的话,你一定牢牢记住,不然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商宁点点头,商仲又道:“我此番是被同门师兄残害至此,他叫出尘子,是我的师兄,他杀了我的妻子,逼我到如此境地,但是我却一直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因何而起。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日后你如果能进玄天宗,一定要注意所有跟他有关之人,切切不能暴漏自己的身份!一定要帮我查明原因,我的师兄为何如此害我!”
商宁紧咬下唇,心中不停叫着那个名字:出尘子、出尘子、出尘子……
商仲伸手入怀中,摸索片刻,摸出一枚碧绿色的玉佩和一支鎏金色小剑,轻轻放到商宁手中,说道:“此玄碧玉是宗门中我门下直系弟子的信物,日后你若能进玄天宗,可持他找到我的首席弟子段无涯,但除他之外,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我之间的关系。这鎏金小剑是宗门中人生死关头时互通信号之用,我若身死,它自然会给宗门发出信号,让宗门中人找到它的方位,到时自然会发现你,然后你要想尽办法跟他们回到宗门!”
说完后,看着一直在细心听自己说话的商宁,商仲心中暗暗叹气:这个孩子与人沟通尚且困难,如何能想法混进宗门呢。可此时此景,除了他之外,自己又再无可托付之人。
眼见商宁将玄碧玉和鎏金小剑收起,商仲又道:“玄天宗五老分别执掌宗门五大流派,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玄功,其中掌门师兄虚灵子执掌的是烈火门主修烈焰诀,出尘子师兄执掌的是厚土门主修厚土诀,昆仑师兄执掌的是锐金门主修锐金诀,而我跟我的妻子云霞,分别执掌碧水门和青木门,修的是碧水诀和青木诀。这次出尘子师兄突然对我们夫妻二人出手,宗门内想必也有大的变故,你若能进玄天宗,不知道掌门师兄会把你安排在谁的门下修行,所以我也不好贸然传你我门下的功法,以免被其他人看出端倪。但是以你的资质,无论拜入谁的门下,日后定然都能出人头地。”
商宁瞪大眼睛,傻傻看着商仲,突然的变故以及商仲对他说的这些话,令他幼小的心灵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他小小的面庞,依然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的老人。
说完这番话,商仲又摸了摸商宁的脑袋,说:“很晚了,先去睡吧。”
一老一少二人起身,相继走进小茅屋。
黑暗中,商仲看着眼前睡梦中的孩子,强忍下心中一阵烦恶,心中暗道:上次在极北荒泽之地与妖兽决斗时,留在体内的妖气越来越重,这几日反复发作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短,自己大部分功力都用来压制妖气,现在出尘子也恐怕很快就能找来,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了。
心念一动,商仲伸出左手,一点蓝色火苗出现在掌心正中,正是夫妻二人从极北荒泽中豁出性命得到的妖王灵根。
看着眼前熟睡的孩子,商仲沉思良久,这灵根决然不能落到出尘子手里,自己如今体内妖气翻腾不息,灵根本是随万年妖王出世而衍生的天地灵物,虽然其中蕴含庞大的能量,但总归是与妖王相伴相生之物,自己如果将之吸收,恐怕立时便会激发体内妖气,失去理智,妖性大发。
小茅屋外,天已破晓,清晨的凉风透过窗口吹了进来,小土炕上正在酣睡的商宁蜷缩了一下身躯。
商仲心知不能再犹豫,手掌托着灵根,缓缓向商宁额头移去,灵根在贴近商宁额头的瞬间,忽然光芒大盛,如舞动的精灵般,火苗迎向商宁的额头,在碰到商宁眉心处皮肤的瞬间,倏然消失不见。
睡梦中的孩子面色恬静,眉毛轻颤,或许正在做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美梦。在灵根种入的瞬间,原本蜷缩的身子缓缓伸直平躺,周身皮肤泛出莹莹蓝光,片刻过后蓝光收敛入体内,一切恢复正常。梦中的他浑然不知,自己的一生在这一刻已经被悄然改写。
眼看着灵根种入商宁体内的瞬间,商仲却浑身僵硬,冷汗直冒,他分明感觉到在灵根进入商宁体内的一刹那,自己一直压抑的妖气也伴随灵根的抽离,一同进入了商宁体内。这个七八岁的孩童毫无修为,自己尚需竭力压制的庞大妖气,这个孩子如何承受?
可熟睡的商宁面色平静,与平时并无两样,浑然没有妖气入体的异常,商仲双手颤抖,轻轻按在商宁微微起伏的小胸膛,微闭双目,默运碧水诀玄功,一股精纯正统的仙家能量从他双手处进入商宁体内,一个循环过后,商仲疑惑的收起双手,在他体内,并未探测到妖气的存在,甚至灵根的能量也毫无察觉。
一切都太过诡异,完全超出了商仲所能理解和控制的范围。不过好在那股庞大的妖气,并未对眼前的孩子造成什么伤害,看似也未侵蚀孩子的理智,这让他稍稍有些放心。无论如何,这妖王灵根种入凡人体内的事情,亘古以来还是头一次,究竟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外面天色已大亮,第一缕阳光照进小茅屋的时候,商宁翻了个身,缓缓坐起,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觉得周身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小冷子,起来了吗?”
外面忽然传来李月然的声音,商宁看了一眼盘坐在炕上的商仲,咧嘴笑了笑。这个老人不知为何给他的感觉跟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商仲又仔细看了看商宁的脸色和两粒漆黑的眸子,依旧看不出一点异样,终于放心下来。
小茅屋外,李月然背着一个竹篓子,站在那儿,篓子里是要送去给看守祠堂的安爷爷的物事,阿黄阿黑两条狗儿已经跑出来,摇头晃脑的在李月然身边吐舌头,显然跟她也是极熟悉的。
看到商宁走出茅屋,李月然向他招招手,嘻嘻笑道:“太阳都晒屁股了才起床么,小冷子是懒猪。”
商宁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走上前招呼了一声两条狗儿,二人俩狗儿离开村子,向着深山里面老祠堂的方向走去。
小茅屋里,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孩子的背影,商仲轻轻舒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你才这么小,却要为我背负如此沉重的罪孽,这次如若能够侥幸逃脱性命,定然好好补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