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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篝火夜话

但这就是这样一个“连接着许多不可能”的女孩子,就活生生地坐在他眼前。

白薇见朱隐龙张大嘴,料到他一下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抿嘴一笑,先问道:“朱公子,小女子要敢问一问,请问您认为一个女人是不能开飞机是吗?”这句话听起来疑问,可语气上显然是反问。

“是!”朱隐龙话到嘴边就知道错了,连忙补上一句:“也不是!只不过,应该是,应该是~~”他连说几遍应该是,但又觉得喉咙发痒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补上。

白薇却抢上说道:“只不过你们男人觉得凡事应该是男人当先,女人跟在后面,女人就应该事事随着男人后边做,对不对?”她这句显然又是把反问故当疑问来问。

朱隐龙觉得自己怎么流汗了,脸上臊热一片,嘴巴打瓢说道:“不,不,不,我,我,我觉得是女人也可以,也可以先做,但这男人也可以~~哎呀,哎呀。”他原本想说男人是社会主体,理应男人做了女人再做,但又觉得自己也是男人却好像见识和能力反而有些不如眼前这个女人,嘴里想逞强可事实摆在面前,心里一下没了底气。

白薇头一仰,问道:“哦哦,这样,那我再请教。敢问朱公子怎么看待男女平等这个问题呢?”当时中国步入新社会,但男尊女卑的传统挂念毕竟不可能一夜之间翻转过来,社会中有进步人士提出了男女平等的倡导,而这样的新思潮也已经开始影响新的一代青年人。

朱隐龙听到问了一个当下时髦的问题,心中稍安,清清嗓子说道:“这男女平等自然是对的!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一视同仁的对待,不应该有高低差别。”他自觉这问题的答案是再显而易见的了,回答的斩钉截铁。

“我说就不对!男女怎么能平等!”白薇忽然提高声调说道。

“啊~~~~~不能平等!”朱隐龙大吃一惊。

“你说男女要平等是吧,那我问你,男的强,女的弱,那这样的话,如果设定规则是按照男人的标准来制定呢还是按照女人的标准来制定呢。”

“这~~这~~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按照女人的标准来制定吧!”

“那不是便宜男人了吗!男人本来就强于女人还用低标准要求,不是更占便宜!”

“哦哦哦,有道理,那~~那就按照男人的标准来制定!”

“那不是以强压弱,你们男人是要欺负死女人吗!”

“啊啊啊啊~~这这这!我没有那个意思!那~那你说怎么定就怎么定吧!”

“我问你,这男的和女的要是平等了。那男人能去生孩子吗?”

“那当然是不能了!”

“既然不能,那女人要忍受怀胎十月的煎熬和一朝分娩的痛苦你们男人怎么来平等这个!”

“我,我想想啊,这个生孩子,好像是没法男人生,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平等不了这个!但,但男女平等也不可能让男人去生孩子呀,除了这个还是可以都平等的呀!”

“你刚才说除了生孩子都可以平等是吧!那我再问你,男人不用生孩子对吧,那男人与男人之间一定是平等的对吧?”

“男人和男人当然是平等的,这还用说!”

“那为什么有钱的男人可以出入奢华场所而没钱的男人却不可以呢?”

“这~~有钱~~没钱~~哎呀~~这人家出钱了自然可以进去,也不算不平等吧。”

“好!你觉得有钱没钱也是可以平等的是吧。那我再问你,一个普通的外国女人可以自由出入租界而一个有钱的中国男人却不可以,你说这又是为什么不平等!”

“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这我还真说不出来了!这样看,女人倒是也有强过男人的地方。”

“这叫什么女人强,这根本就是国弱让人欺!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里就以为自己是强势群体,以为女人是弱势群体,提出什么男女平等!其实你们男人之间都不平等,还指望弄什么男女平等!我看都是嘴巴说说,不切实际。”

朱隐龙给白薇这连珠炮样的问下来,脸上脖子上都挂满了汗。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思考过,但听白薇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很多地方自己并没有深层次的思考过,远不像白薇这般思考的透彻。其实白薇所提几处观点确实也有强词夺理的地方,可也不无道理。

朱隐龙有点垂头丧气,低着眉问道:“那您觉得男女就无法平等了吗?”他心里一软,口气上也客气不少,称谓都给换成“您”了。

白薇见朱隐龙都给问得耷拉下脑袋了,笑笑说道:“哈哈,看你,几下就没精神了。好啦,是我不对。其实女人确实生理上要弱于男人,而社会上的平等不是光靠几个法律和制度就能够做到的。如果要我说,首先要男女平权。”

朱隐龙好奇地问“男女平权?”

“对,要让各个阶层的人享有更多平等的权利,比如教育的权利,竞争的权利等等。不管男女,不管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有同样的受教育的权利,去竞争的权利才能逐步让社会变得公平和平等。否则光喊男女平等有啥用呢。”

“哦哦,是这样的,那你觉得这男女平权要做到,需要多久呀?”

“我想怎么也要几代人的努力去实现,估计也要一百年后了。”

“要那么久呀!一百年后都是西元2016年了,咱两是等不到那天了。”朱隐龙叹口气,摇摇头说道。

他们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这样困扰人类的大问题发出一段自己的感慨,虽有不少片面的想法但何尝不是一种好的开端呢。年轻人不就是应该对未来有更多自己的想法吗!

朱隐龙思索了一会白薇说过的话,默默点头,说道:“说的好呀!人人都应该有一样权力去受教育,去竞争。那你怎么就开着飞机了?你看我就不会开飞机,我内心就不平等了。”

白薇扑哧一笑,说道:“那要从我祖父说起。我祖父叫白广烈,是江苏徐州铜山县人,农民出身,最开始给人家做工,后来当上小伙计,慢慢积累些本钱,二十几岁的时候开了一家洋货铺。主要经营洋火、洋布、洋油等货物,因为做人做事厚道,人缘很广,后来生意做得大了积累了不少家产。也因此我家世代对西洋的新发明都十分有兴趣。这洋火机就是我伯父的一位美国人朋友送的,他当作生日礼物送给我。到我呢就从小开始接受西洋教育,我现在就读金陵女子大学。我们学校的教义是两个字‘厚生’。所谓‘厚生’就是说‘人生的目的不光是为了自己活著,而是要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帮助他人和社会,这样不但有益於别人,自己的生命也因之而更加丰满’。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不公平,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一些现象。我做人的信条就是:勇敢尝试,不怕失败,不惧未来!”

“勇敢尝试,不怕失败,不惧未来!”朱隐龙轻轻念道,心里倍感赞同。

白薇继续说道:“我小时候还有一个梦想就是能够飞到天上去!”

“飞到天上去!”

“对呀,像鸟儿一样自由的飞翔!”

“哦哦,这样。”朱隐龙想起自己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梦想,那是在五年前,他随大哥到上海参观。在上海的江湾跑马场,忽然有两架飞机从空中飞过并向下边的人群散发传单,底下顿时万人轰动,掌声如雷。那时他才刚20岁,看到人竟然可以飞到天上,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立志将来也要做一名飞行员。

那是1911年4月13日,为庆祝辛亥革命成功,由著名航空活动家厉汝燕从国外购回奥国制鸽式飞机在上海的江湾跑马场散发传单。这种飞机可乘坐两人,一般是一人驾驶一人在后面射击,原本是为了买回用于推翻清朝统治而用。

朱隐龙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梦想竟然让别人抢先实现了,还是一个女人!虽然他心里也想男女是要平等的但还是难免有些嫉妒,问道:“你开的飞机也是国外买来的?”

白薇得意的说:“不!我驾驶可是咱们中国人自己设计的海上飞机!”

朱隐龙大吃一惊,问:“什么!我们中国人还能设计飞机?”

白薇脸上不无自豪地说道:“那当然!我们中国人设计的飞机不但世界一流而且驾驶员也是一流的!”说到“驾驶员也是一流的”的时候,竖起大拇指在自己胸口拍了拍。

朱隐龙的下巴都要合不上了,脑子里不断闪现一个女人开飞机的样子。虽然他是一个受到新文化影响的新青年,可是要他一下接受女人也能开飞机这个事实还是太过于超前了。

白薇可不管朱隐龙能不能接受,滔滔不绝的说道:“我这次开的飞机是由王助叔叔所设计的。王助叔叔可是美国留学回来的设计师。他曾经是美国一家飞机企业的第一任总工程师,那家公司叫“Boeing”。回国后,我们家里资助了他的研究项目,我也有幸同王助叔叔一同学习飞机的原理和驾驶方法。这次是我们自己制造的中国第一架水上起飞的飞机,因为我从一开始就跟大家一起工作对这架飞机诞生和性能十分了解,最后经过筛选决定让我先开始第一次试飞。我从福建马尾起飞,原计划是在海上绕飞一圈回到起飞地。可是在海上遇到一股风暴偏离的方向,在大概飞行两个多小时后,飞机的机油不够了,我当时焦急万分,忽然看到海面上有一大片陆地,于是压低了飞机降低高度,最后跳下来才捡回一条命。”

朱隐龙好奇的问:“你从那么高跳下来怎么还能捡回一条命?落下来还不摔死了!”

白薇莞尔一笑,说:“我这不是背着一个救生包呢!”

“什么包,我吃过鲜肉包,豆沙包,什么是救生包!”朱隐龙见过海里的救生圈但还是第一次听说天上有救生包。

白薇给逗得大笑,说道:“你就知道吃,这个救生包英文叫theAviatoryLifeBuoy,是仿制美国设计的。以后飞机驾驶员每个人都要背上一个,万一在飞机出了问题靠这个还能跳下来,安全落地。”

朱隐龙若有所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那这东西怎么个使用呢?”

白薇指指自己肩膀的位置说:“这里原来有一个拉环,跳出后只要一拉就会从包里弹出来一个大帆布,这大帆布张开后我就挂在底下慢慢下落,也就不会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死了。”

朱隐龙好像懂了,点点头说:“那就是背上挂了一把伞在后边一样了,那该叫救生伞才对。”

白薇点点头说:“叫救生伞也行。”

朱隐龙一拍大腿,叹口气说:“了不起,真了不起!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其实他自己光光的脸蛋一根胡子没有也算不上须眉。

白薇低头见小鬼头手里拿着打火机靠在她腿上睡着了,于是脱下外套给小鬼头盖在身上。朱隐龙给火堆又加了一些柴,用木棍拨拉几下底下的柴灰,几点火星随着火焰的气浪摇摇摆摆地飞到空中。

白薇轻轻抚摸几下小鬼头的脑袋,眼睛里满是母爱,火光下更显温柔动人。她照料会小鬼头,抬头问道:“那你呢?你说你来岛上替船家找孩子,那会不会是这个孩子呢?”

朱隐龙看着小鬼头,说:“其实我心里也猜疑过,但没准这个岛上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我觉得这岛上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好多事情看似无关但其中必然有某种联系。”想到岛上隐藏着一个大秘密,他脑海中一下浮现那黑柱子。那东西孤傲的矗立在山崖上,诱惑着好奇的人们去一探究竟。

白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从天上落下来的时候,虽然看不真切,但见到这岛的面积很大,而且看似分了不同的区域,岛屿中央就是那个黑柱子。”

朱隐龙边听边拿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勒岛屿的地图。他先画了一个椭圆形当作是岛屿的形状,然后在中间画一个圆代表黑柱子,然后在右下角画一个叉表示是自己进来的区域,然后在圆柱下边画一个三角,表示白薇落下的地方。他思考了下,在圆柱左边和上边位置画了两个问号,表示那里是未知的区域。

白薇看着朱隐龙画完,说道:“我觉得这岛屿像是与世隔绝很久了。”

“与世隔绝?”朱隐龙好奇的问。

白薇神色变得很严肃的说:“我在那树上挂了一天一夜,仔细看过周围的环境。记得曾经在一本美国的植物学书籍上见过一棵类似的大树照片,这种树叫红杉树,据说已经有七千万年的历史了,这种红杉树要长几百年才成形,如果要长那么大需要好几千年的时间。可你想想人类的文明史才多久,这棵树在这岛上居然能够长那么大,起码说明这岛上已经好几千年没有人来过了。”

朱隐龙点点头,回想自己见到的秦人遗迹少说两千年了,而那些奇怪的生物似乎更不是寻常世界里所能遇到的。

白薇继续说:“你看过《物种由来》吗?是由英国生物学家查里?达尔文写的一本书,里面提到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各类物种都是进化和变异的结果。”

朱隐龙说:“那本书我没看过,不过我读过严复老师翻译的《天演论》,里面有提到过类似的理论。书中说自然界里的生物是遵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原则而生存的。”

“那是翻译的英国生物学家托马斯?亨利?赫胥黎的著作,他就是达尔文观点的簇拥者。”白薇点点头,继续说:“我觉得这岛上的物种像是从很久远的年代就存在了,远在人类文明之前。”

朱隐龙微微皱眉,神色黯然说:“那如果是这样,那我所见到的宫殿和里面秦人留下的遗物应该是当年出海寻仙的船队在这岛上留下的。看来这里没有什么神仙和不死药。要是有,他们也该活到现在,长生不死了。”

白薇点点头说:“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什么鬼怪和神仙,所以也不可能存在什么不死药。要是真有,所有人都不死,那不是什么鲜肉包和豆沙包都不够吃了。”说完自己先扑哧一乐。

朱隐龙却心事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哎,那看来他是真的回不来了,我也永远见不到他了。”

白薇好奇的问:“你说谁?谁回不来?”

朱隐龙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这次出海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希望寻找我失踪两年的大哥。”

白薇关切的问:“你大哥怎么了?”

朱隐龙抬起头,火光在双眼中跳动,说道:“他死了!他就是为了寻找仙岛死的!”

白薇大吃一惊,心想:“怎么会真有人相信海上有仙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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