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疏律》永远不会成为笑话，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
一个皂衣小吏站在堂下坚定地对着游织的旅客喊着话。但这些或高声谈笑，或莺莺燕燕的富贵人家哪个当年不是吃过大理寺苦头的。过惯了飞扬跋扈生活的勋贵，什么时候能容忍自己的脖子上被安一把刀子了。现在多好，一个阴暗恶毒，塞满十八般刑具的地方变成了和尚庙一样的地方，自家心情好了，再扔下几个香火钱，寺云，寺云，这才像个寺庙的样子嘛。
本该过堂审案的主官桌案上少了惊堂木，没了令箭，只有一本摊开着的《大唐疏律》。
这部代表着大唐盛世崛起的律法就静静地放置在那里，大理寺虽然倒了，但还没人敢去将这部律法付之一炬。但一部本该通行于世间，印刻在大唐百姓心里的普世之法，如今却如庙里庄严而一无所用的菩萨雕像一般，也是最大的悲哀了。
大家都愿意听小吏不知所谓的话，只是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罢了，毕竟挣扎着的玩物比死到僵硬要有趣的多了。
项喆看着那本书，有些出神，走了几步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小吏将他拦住了，而是自己总感觉那本书在散发着淡淡的威严，有着一种隔绝自己的力量。
律法的威严？还是百姓的信仰？项喆不清楚，但自己的身体到底与常人有些不同。
拍了拍紧张地要命的小吏，项喆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不应该拦着我的，这部律法就是给每一个大唐人看的。就算是被人撕了也不打紧，再换上一部便好了，今日有一两人看，明日又一两人看，看得多了，总才有希望的。”
项喆走开了，圣人飞升的地方总有很多有趣的东西，就算没有，也要四处好好走走，指不定就能染上些圣意，看那些来回穿梭的贵人心里安得不就是这个心思吗？
小吏似乎沉思了好久，这人说得话倒是颇有些道理，但这本王老夫子当年不离身的宝贝是万万不能被撕掉的，但换上库里存着的新书就没有一点问题了。当年说要下放诸州，印刷了数百部，但总因各种缘由囤积了下来，几百部啊，少说也得几千人观摩了吧。
项喆看着在那擦拭着桌案的小吏就觉得有些好笑，圣人之典有纳凡人而拒仙者，不论是管不到还是管不了，到底显得不够大气。和尚、道士不事生产不纳税，便游离于律法之外，总是会出无限变故。也不知自己的这具身体以前是仙，还是佛抑或是魔？
管他是什么，都不及自己回去补觉来得重要了。大理寺啊，大理寺，周叔嘴里最为称道的地方，如今已经残败成了这副样子了。
所谓“圣人”，上左有“耳”以表闻道，通见天地之正理；上右有“口”表以宣教正化于众；下为“王”以为万众之所仰。
项喆都怀疑王老夫子是否是成圣而起，至少宣教正化于众，他确确实实没有做到，不然也不会有他大理寺的大劫难了。相较于孔夫子的教化万民，转而成圣，差了何止一点半点，圣人之位莫非也分个三二九等？
回到驿馆，诸军士闲的无聊在院子里比较武功，舞刀弄枪，剑来剑往，也颇有几分惊险。都是潭州千里挑一选出来的悍卒，没几下过人的身手好意思让别人叫悍卒吗？
都是习武之人，只看了少许，项喆就觉得自己的几日未动的身体开始痒起来了。那些钢刃、长枪统统不要，就要那个院子里的石碾子了，有些斤两的东西，才好活动开筋骨。
众军士连兵器都扔在一边了，前有项羽单手擎顶，今有项喆嬉耍石碾，众人看得都呆了。
待到身体微微冒汗，项喆才将石碾子往空中一抛，后又借势接住，再往眼前一送，这可吓坏了想要上来传讯的驿官。
他的两条腿就成了琵琶，在哪里抖个不停，那石碾子都快抵到他鼻尖了，只要再近些，自己的脑袋还不得被碾平了。
项喆轻吸了口气，才把石碾轻轻放了下来，没有引起半点尘埃，顿时引来一片叫好声。
“老哥儿，以后别在我练功的时候靠近我三丈内，要是这石碾子再重上个两百来斤，我可就没这么好控制了。”
驿官儿勉强地挤出了点笑容，说：“将军实在神力，你要是想再找重个两百斤的石碾子可就不好找了，这里这个已经是规格最大的了。”
“哈哈，你个小官儿倒还是识人的，想我家校尉那是拉十石弓的好汉！区区一个石碾子自然不在话下。张归霸张将军你应该知道吧？他放咱校尉手里就不是一合之敌！嘿嘿，还不仅如此，我们校尉还与那些个神仙有交情……”
“啪”一巴掌，项喆毫不留情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马屁拍得起劲没有问题，但这混蛋都快要在外人面前把自己的底揭光了：“别听我这些家伙瞎咧咧，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驿官听了，却已经把腰弯下了，神色更见谦卑，道：“将军莫要谦虚，相国让我通知您，两日后，他要与你一晤，还请您在此驻留两日，千万别先回去了。”
张归霸做事还真是够快的，楚江一别，自己就拿到了上京的诏书。青楼一别，自己又领到了滞留的口诏，这家伙进相国府是不用通报的吧。
“长安胜景我都还没游遍，又怎么舍得这么快回去。只是……”
驿官陡然一惊：“只是什么？”
“只是刚刚热了下筋骨，到底是出了些汗，颇有些难受，能不能帮我安排些热水，让我洗个澡？”
“呼”驿官儿长舒一口气：“小事，小事，我这就去安排，将军稍等。”
“那这几日我们这十几人的吃食？”
“下官一定妥善安排！”
驿馆应承地极快，那些个地方官向来不服管，只要人家能留下来，自己又有什么好不乐意的。况且，看那相国的意思，分明是对这小校尉有了兴趣，若是留任在京了，自己岂不是又有了个好后台！
驿官儿越想越是靠谱，越想越觉得得意，所以当项喆看着屋子里偌大的水桶，和水上漂浮的花瓣，就觉着自己享受的有些过了，要想在初春弄这些个花瓣还真不是件简单事。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能这样洗上次澡也是难得了。
脱光了身子坐进水里，真的能幸福地呻吟出来，花瓣的清香随着热气“蹭蹭”地往项喆鼻孔里冲，这味道实在太过美妙，让项喆想起了昨晚被窝里的味道。
“一个大男人洗澡，你也进来偷窥，你这个小姑娘知不知羞的……”
项喆暗暗地咽了口口水，那女鬼只将他的外衣裹在了她身上，略显得有些长的袖子耷拉下来，配合着她散乱的头发，一股子子慵懒美一个劲往项喆脑子里钻。当然这都不是关键，项喆的外衣可不是长衫，她穿着也就堪堪遮到肱骨之间，一想到里面空无一物，这回上蹿的可就不是一股子气了。
“说好的要给我买衣裳的，我的衣裳呢？还有，唉，你怎么流血了？”
项喆赶紧把鼻血擦了个干净：“这水到底是太热了，热得有些让人受不了，这该死的驿官是要我洗澡还是要杀猪啊！”
看着那女鬼抿着嘴角轻笑，就知道自己的清誉又给毁了。《大唐疏律》上那股子威严霸道的力量到底还是对自己的经脉产生了震荡，回来又是扔石碾子又是被热气一上冲，终于还是把体内的淤血给逼了出来。
“你昨天答应我的衣裳呢！”
那女鬼实在过分，再把脸凑近些，都要抵到鼻子了。
“哗”好一张男子出浴图：那夕阳斜照，水珠滑过遒健的肌肉，滴落桶中，阳刚俊美的身躯把男性的美丽诠释得淋漓尽致。
“啊，你这个死色狼！”那女鬼被惊得花容失色，尖叫着转过了身。
项喆重新坐回了水里，对付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总算没有被夸做“登徒子”，狼性听上去到底是要比个人名要霸气多了。
擦干净了身子，披上了衣服，舒坦地斜躺在床上，自己修炼不了纳气的法子，只能靠着身体内那股自行流转的细流滋润自己受损的经脉。
那女鬼不见了身影，只剩下了自己的外套褪在床边，项喆摇了摇脑袋，将其盖在了头上，除了能挡些阳光，他发现自己竟对那幽香产生了一丝迷恋。
“你再不给我去买衣裳，我就让你以后都睡不了觉！”
项喆懊恼地拍掉掐着自己鼻子的手，掀开了被子，发现空无一物。
“这不是忙活了一早上忘记了嘛，走走走，那咱们好好去挑几条好不好？”
“我出不去，外面到处都是那些可恶的道士留下的阵法，一出去就会灼伤我，很痛的。你就给我多买些来，让我自己试着穿嘛！”
这小姑娘已经是在撒娇了，这辈子就没被女孩子撒娇过，当真是招架不住，项喆不甘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钦天监的也真是些吃了干饭没甚用处的，摆什么惊神阵！有用吗？人家鬼娃娃还不是在自己面前晃悠。
不快点不行了啊，再慢些东西二市就得关门了。
刚刚走上朱雀大街，就觉着空气里的味道有些两样。只是知道了长安城四向纵横的街道布满了阵法，那有个阿猫阿狗一不小心犯了忌讳踩到了禁域引动了阵法，也属正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