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吴朿畏深知任重而道远,而且前面会面临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在这种危险中,一定要保护好五梁。
第二天早上起来,吴朿畏去看望了王语菏,见她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受到惊吓,安抚了她一阵子,就起身告辞离去。
在回酒楼的途中,他拐进了一家钱庄,取出了离家时娘亲给他准备的钱票,这件事情当然是背着吴老爷的。吴朿畏到钱庄里取了足够的钱,装进口袋,带着一颗并不坚定的心回了酒楼。
到了酒楼,去后厨找来五梁,告诉他让他尽快回江南。五梁一脸呆滞,手里还拿着半截没有切完的胡萝卜。
“为什么突然让我走啊?”
“这些话在路上说吧。”
五梁是被拖出酒楼的,经过柜台时吴朿畏只是说要出去办点事,回来再跟刘先生交待。刘先生注意到五梁手里死命挥舞着的胡萝卜棒,无解的摇了摇头。
走到大街上,租来一辆宽敞的马车,可以躺着睡觉的那种,又从附近的食铺里买来了干粮。天才大亮的时候,朿畏就架着马车奔驰出城。
往远处望,群山起伏不平,郁郁葱葱碧连天。朿畏打算把五梁送到山的那头,然后自己再折返回来。从长安街上穿行而过,一直到城门口,五梁坐在车里抱着行李,一脸沮丧和不解,赌气似的保持沉默。掀开窗户往外看,眼看就要到城门楼了,五梁坐不住了,掀起轿帘来到了朿畏的旁边坐下。
“让我回去可以,得有个理由吧,能说得过去的理由,不要告诉我是因为昨天喊的太大声,招来了府卫。”温顺俏皮的五梁现在一点都不温顺俏皮,气愤莫名的质问少爷。
“因为我的原因,你跟我待在一起会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难道是因为我会暴露你的巨富的身世,还是说会耽误你和王小姐谈恋爱,上次我寄回去的信上只是说了你和王小姐正式相见并且你把红豆给了她……”
“你怎么还写信,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问的王小姐呀。夫人说过要我看守着你。”
“你这个叛徒!”吴朿畏已经不想理这个蠢萌和伪温顺的人了。
五梁并没有接受要被遣送回去的事实。虽然他想象中的京城很大很大,现实中他工作的地方很小很小,整个厨房还没有少爷的书房大,可是他并不想回去,因为从小一起相伴长大,喜怒哀乐成长挫折都在一起,少爷就是他的世界。他喋喋不休,把能想到的原因都说了出来。
马车路过了城郊,路过了一条宽阔的河和二十洞的石拱桥后,开始进入了一片树林。
五梁说到想象力透支,还是没有得到朿畏的首肯。实际上朿畏也在想要不要告诉五梁真相。他一方面怕吓到他,一方面怕他不信或者相信后把他当怪物,躲避他。所以还在权衡思虑。
茂密的树林里,一条笔直的小道工整的往前铺开,路的两边是密不透风的杨树林,阳光照不进密林,只有一些小风在路上穿梭,还有被惊起的一只只飞鸟。安静的要命,也阴森森的装着大把大把的恐惧。
五梁停下抱怨,两只眼睛警觉的往四处探望,坐在马车外面的身体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越往林子深处走,越觉得凉快,甚至心理作用下还会觉得有些寒冷。朿畏也被这种静谧和神秘的气氛感染,看到五梁害怕的样子,索性将自己的一切都和盘托出,把一直以来想说却没机会说的话说出来,也是一种释然吧。
“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让你走吗?”他一只手拉着马疆,另一只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支着脑袋,看起来似乎很轻松惬意的样子。
“想。”五梁还是保持那个僵硬的姿势,头也不回的答道。
“因为我不是正常人。”这句话说完他就歪头盯着五梁看。
五梁听到这句话,消化了一会儿,眼睛腾的睁圆了,他上下左右把朿畏瞅了来回三遍,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正常的,既不是三头六臂,头顶上也没有长犄角,或者多只眼睛,后边冒出尾巴什么的。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哪里不正常了。”五梁表情微微缓和。
“我能预知未来要发生的事情算不算呢,我走路没声音,没有痛感,像这样狠狠的打我一拳我也不痛,我见过长生不灭的人,就是你上次见到的红胡子,他不是什么狗屁三哥,他是我师父,你能相信他已经活了几千年了吗?而且你看到的样子是他变化出来的,他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变成两种样子,你看到的是红胡子或者其他的样子,而我看到的是他的真身,一个英俊潇洒的适龄成年人。”吴朿畏说着还拉着五梁的手往自己脸上猛揍了一拳,他果真眉头都没皱,好像被打的不是他。
五梁已经从呆滞变成震惊。他不知道少爷说的是真是假,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少爷,你发烧了吧。”五梁怔怔的探出手去试朿畏额头的温度,朿畏也任他作为,不去阻止。
就在五梁的手缓缓附上他的额头,经过他眼睛的那一瞬间,一道爆炸开来的景象砰然冲击到他的面前来,几个模样奇怪,高大无比的东西挥舞着手里的武器将他们包围起来。他们两个被为困在四碎的马车周围,作困兽斗。
五梁轻唤两声发呆的朿畏,朿畏回神后神情戒备,叫五梁跳下车跟着他一起往前跑。五梁已经彻底的把自己定在那里不能动,不知道做事的理由,大脑还来不及发出动弹的信号,朿畏见机一把抓住他就往车下跳,一个人拖拽着另一个人开始往京城的方向跑。
没跑几步,刚才还死寂般的树林,突然响起万马狂奔一样的声响,从四面八方冲击着耳膜,刺激着心脏。林子的宿鸟扑棱着翅膀嗷叫着一哄而散往天上飞去,五梁被朿畏拉着,四处张望这风雨欲来的阵势,脚下生风,主动逃跑起来。
“我们为什么不坐马车,那样比跑着快。”路面像发生了地震一样,震荡起尘土和石子,五梁被呛得不停的咳嗽。
“马车不安全。”朿畏脚步如飞,轻巧如飞鹤踏云。
“这到底怎么回事呀!”
“你往回看。”
五梁艰难的扭回头去查看,眼睛一下子睁到最大,嘴巴也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只见身后一群三人高的巨型怪物,挥舞着手中的铁条狼牙棒,大跨步的向他们追来,看到五梁回头,原本一语不发的他们竟然呐喊嚎叫如山崩一般,兴奋的两眼放出悠悠蓝光。
五梁吓的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朿畏吃力的把他拉起来,奔跑的速度因此降下好多,不一会儿就被怪物包围。
被这群怪物围住的两个人试着从它们之间的缝隙中逃走,试了好几回,都被它们挥舞着手中的带铁条的狼牙棒给一一打退了回来。但是看它们的行为动机,并不是想把他们当即打死或者弄残,而是逐渐缩小包围圈,像苍天大树一样,一点一点的合力把两个渺小的人堵在它们的包围中,然后活捉他们。
朿畏观察入微的看出了它们真正的企图,努力的分析情况,以求瞅准时机实现突围。五梁惊慌失措的躲在朿畏的身后,浑身筛糠一样,连呼吸都漏了很多拍,他甚至还有意识的去憋气,生怕惊扰到这些来历不明意图未知的异物。
后知后觉的五梁才明白少爷原来并不是在开玩笑,真的有这些异类存在在世界上。他朝朿畏递个眼色,示意他想个解决的办法,快点逃命要紧,这样下去就完蛋了。
这些怪物浑身上下捆满了铁条,深灰色的皮肤上,黑色的脏斑团团贴附着,树皮一样粗糙的外表,瞪着巨大的眼珠子,比尖刀还锋利的牙齿上像长青苔一样沾满了蜡黄色的污垢,还有粗粘的口水顺着那些皲裂丑陋的嘴巴往下弹落,堆积到两人的脚边。
真正的危机一触即发,虽然两个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些长着河马脑袋人手人脚的巨怪围攻,但是结果肯定是惨烈的,甚至尸首异处、鲜血四溅、肝脑涂地,它们总不会是请他们一起愉快的去玩耍的。
“我说老哥,我们来谈谈吧,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朿畏试着跟它们沟通,一边还细细观察,企图找出它们包围圈的漏洞,手在背后偷偷掐了五梁一把。五梁会意,做好拔腿就跑的准备。
“我们太小,根本不够打牙祭,放过我们吧,你看天上的鸟儿飞得多好,你们去抓来玩儿,比我们有趣多了。呵呵呵呵……”
事实上这些怪物什么都听不懂,也懒得搭理他们。看到他们走投无路了,靠前的几个怪物不知从哪里弄来绳子,将粗细不均的绳子甩开,对面站着的怪物稳稳接过去,再传给周围的怪物,一点一点将几根长绳绕成几个圈,眼看着圈子一点一点收紧,认真干活的怪物们不吭不哈,一切看起来都像一场哑剧,除了牙齿打颤的五梁和喋喋不休的朿畏。
“我们这样下去不行,等一下你瞅准时机,它们要收绳子的时候,我们一起弯腰蹲下去,然后往那边跑。”朿畏停下念叨,开始部署有实际用处的逃跑战略。五梁机械的点点头。
眼看就要收网,捕猎行动就要大功告成,静默的河马怪物们开始相视而笑,发出哈哈呵呵的声音,听的两个人寒毛直竖。圈子前排的几个怪物一点一点矮下身去,厚大丑陋的手开始一点一点往回收绳子。
“跑!”朿畏一声令下,大手往后一伸,抓住五梁就拔腿冲向一个终于等来的缺口。矮身下蹲的河马怪双腿弯曲,腿间缝隙足够可以容下两人,朿畏要等的就是现在。
韩信能受胯下之辱,朿畏和五梁也能!关键是看到自己被这群怪物玩弄于股掌之中只能等死的感觉太痛苦,而逃跑就有一线生机。
他们一溜烟从离得最近的缝隙下跑出去,在欢呼忘我的后排怪物堆里横冲直撞。眼看到手的鸭子居然飞了,河马怪愤怒的丢下绳子,发出只有它们能懂的怪叫,顿时整个怪物堆里怪叫像火山一般喷发,朿畏和五梁痛苦的捂住耳朵。
“小心你后面。”五梁惊慌失措的指着朿畏的背后。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震耳欲聋的叫声掩盖了其他所有的声音。朿畏顺着五梁的目光往后看,头还没收回来,就被一个怪物给掐着后脑勺提了起来。混乱的怪物群顿时欢呼起来。
朿畏的脸都变得紫了,他大力的扳住怪物的手臂,害怕一不六神脑袋就会被拽掉,双脚腾空而起,在空中晃荡。突然看到五梁的脸出现在眼前,双目紧闭,拼命忘我大叫,双手使劲拍打着铜墙铁壁般的怪物的胳膊,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们在地上奔跑逃命的时候,没少挨怪物的拳打脚踢,一个个鼻青脸肿。
还有一丝理智的朿畏心里想道:“完了,这下子真的玩儿完了,师父来不及赶过来了……”想到师傅,他灵光乍现,想到了一个希望不大但是可以一试的办法:召唤夜鸣鸟。他尽最大努力集中精神,双唇极速默念召唤咒,希望传音给夜鸣鸟,找到师父,让师父赶来救急,再晚一步,估计得下辈子做师徒了。
刚念完咒语睁开眼睛,看到怪物们一点一点虚化,他和五梁慢慢的被放到地上,怪物们,不再张牙舞爪,慢慢虚化至透明。两个人云里雾里的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诧异万分。
“今天真是邪门儿了。”朿畏四下查看树林,密不透风的树林里再次恢复平静。来的快去的快的怪物群就像幻觉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只有浑身的伤和疼痛是真实的。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呀!”五梁腿都站不直。
“异类,看起来像是驯化出来的夺灵怪物,听师父讲过。”朿畏努力回忆。又问道:“你现在还想待在这里吗,还是要回江南去?”
“不不不,现在怕是更不敢回去了,万一再在路上遇到什么怪事,我们以后都见不到了。”五梁连忙摆手拒绝回老家。
正在两人讨论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回南方之时,一个身穿红色道袍的人,从树林的树顶之颠,踏着清风冲着二人飞快降落,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咳嗽两声。两人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身一看又给吓得齐齐往后跳了一步。今日受到的惊吓够一年用的了,不能再多。
“很抱歉,我的宠物趁我睡着的时候出来闹腾了,如果有伤害到你们的地方……也跟我没关系。”红衣老道一点都没有觉得很抱歉的意思。
红衣老道和朿畏五梁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千年的老道最眼尖,他没过多久就瞧出了朿畏身上的蹊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