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陷入沉思。半晌,他才开口:“唉,三年前大明与罗刹人激战于胶东。登州卫守军以全军覆没的代价止住了罗刹人的铁蹄,山东一省百姓这才没有被罗刹人奴役。那是何其壮烈!可惜咱大明国力空虚,登州一卫,至今都没有重建。”
刘震见戚继光动了感情,拱手又说道:“草民身上流淌着登州卫军户的血液,如今山河破碎,国势垂危,草民愿追随先祖的脚步,从军报国!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草民愿誓死追随戚将军,杀敌报国!”
戚继光点点头:“你有如此胸襟,这倒令我想不到。看你谈吐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这从军可不比耍耍枪杆子、嘴皮子。你可曾习过武?”
济南府的张知府在一旁聒噪:“戚总兵所言极是,耍嘴皮子谁不会?可耍嘴皮子灭不了济南城外的罗刹、倭寇游民!”
刘震站起身来,对戚继光说道:“戚将军,草民献丑了。”
刘震步转身对着张知府手下的几名差役。只见刘震步伐轻盈,连连掌劈,不过刹那之间,几名差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倒在地。
张知府大惊:“大胆的刁民,你竟敢袭击大明官差。”
戚继光则不作声,在一旁冷眼旁观。
几名差役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皆已不听使唤!
刘震向戚继光再拱了拱手:“草民献丑,卸下了这几名差爷的关节。不过几名差爷并无大碍。”
刘震说完俯下身,三下五除二将几名差役的关节重新接上。这是22世纪的特种兵最基本的捕俘手段。
戚继光终于拍了一下掌:“恩,好手段。你叫刘震?好,刘震,从今日起,你便到我的亲卫营中做亲兵吧。”
刘震跪下又拜:“感谢戚将军给草民报效国家的机会。”
刘震随戚继光回到营中。因戚继光收缩兵力,全力防守济南城,所以山东境内的所有明军,都驻扎在济南城中。济南这座城池,俨然变成了一个大军营。
亲卫营驻扎在济南城东。明代军制,一卫五千人,下设五个千户所,千户所下设十百户所、百户所下设两个总旗、总旗之下设五个小旗。亲卫营是戚继光独创的编制,从防守济南的五卫兵马中,精选五百名老兵。这亲卫营,战时有着侦查敌军、袭扰敌军后方粮草或保护明军主将的重任。近似于现代的特种营或侦察营。
能够进入亲卫营的老兵,皆是百里挑一的老兵油子。刘震所在的这个小旗,十个弟兄都不是等闲之辈。小旗官李胡子,曾参加大明与罗刹的登州卫之战,是从登州卫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刘震初来乍到,李胡子自然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刘震领完了军衣兵械,进到帐中。他向着李胡子作揖行李:“属下刘震,见过旗官大人。”
李胡子冷哼了一声:“这亲卫营如今怎么什么人都能进?一个从未当过兵的新兵蛋子,不知钻了谁的门路,竟然也进了咱亲卫营。你别是睡了哪位大人的小妾,让人帮你吹了枕边风吧?”
刘震在现代是军人中的佼佼者,可也是从新兵过来的。老兵欺负新兵,这是所有时代所有国家军队的一个传统。刘震怎能不明白李胡子为何是这个态度?想要让这些老兵油子信服,必须找个机会露点本事出来。
中午开伙。济南城内军民众多,粮食供给捉襟见肘。因此亲兵营的伙食,也只是一碗青菜汤,一个窝窝头。
刘震领了菜汤、窝头,正要坐下吃饭。李胡子晃着个肩膀,螃蟹般走了过来,故意撞在刘震身上。
李胡子是土匪出身,那年戚继光带兵剿匪,李胡子被明军俘虏,本来以为自己要身首异处。不曾想,戚继光竟将这批匪徒收编,加强济南城防务。也因此,李胡子满身的匪气,根本没有一点小旗官的样子。不过李胡子作战勇猛,后被挑选入亲卫营。今天中午,他这是故意找茬想收拾收拾刘震。
刘震向后一躲,将碗和窝头顺势放在了桌上。李胡子见刘震竟躲过了他,恼羞成怒,一拳直奔刘震的面门。
刘震提起右手,一把抓住了李胡子的虎口。
李胡子动弹不得,大怒道:“曰嫩亲娘!你这是找死。”
营中的十多个老兵纷纷围上了刘震,一场斗殴迫在眉睫。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军鼓声。“戚总兵校场练兵,诸营立即集结成队!”传令百户高喊道。
刘震放下李胡子的手,李胡子瞪了刘震一眼:“新兵蛋子,这事儿没完!”
校场之上,旌旗招展,刀剑如林。济南总兵戚继光一身大红战袍,手持佩剑,傲立于点将台上。济南各卫兵马每天下午都要照例进行操演,无论风雪,雨打不动。
刘震这个小旗,这天下午进行的是刀术训练。小旗内所有兵士手持一把木刀。小旗官李胡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刘震,说道:“新兵蛋子,你可知道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很有可能会被十倍的敌人包围。今天,咱就习练习练如何从十倍的敌军中冲出重围。刘震,你为一方,其他十余名弟兄为一方。来吧,练起来。”
十多名老兵不怀好意的看着刘震。这木刀为实木所制,劈将下去,虽没有性命之虞,可力道巨大的话,亦可伤筋动骨。李胡子让十多名老兵对付刘震一人,显然是有意要让刘震吃点苦头。
刘震轻轻一笑:“既然旗官大人有令,还请诸位同袍弟兄不吝赐教。”
李胡子一挥手,十余名老兵手持木刀围住了刘震。一名老兵第一个狂啸着朝着刘震扑来,木刀侧劈下来。刘震拿木刀一档,弹开老兵的木刀,顺势向前一戳,正中那老兵的膝盖。老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酥麻感让他不能动弹。
枪术、箭术、刀术训练,是刘震当初冷兵器训练课程的一个重要部分。对付这十来个老兵油子绰绰有余。十余名老兵半柱香功夫,便倒成了一片。
李胡子见状,亲自出马。他是土匪出身,玩刀也算是个行家。李胡子倒是不着急出手,提着木刀注视着刘震。刚才他看的清楚,刘震把自己的上三盘护的严实,下三盘却是漏洞百出。李胡子木刀一晃,木刀在半空中突然停下,支扫向刘震的小腿。
刘震其实早就看出,李胡子这个家伙,不愧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油子。绝对也是个玩刀的行家。所以刚才他对付那十余名老兵时,故意漏出破绽。引诱李胡子来攻他的下盘。
刘震突然原地弹起,李胡子的木刀走了个空。刘震凌空踢出一脚,将李胡子踹到。他双手高举着木刀,劈向李胡子。
李胡子闭上了眼睛。这一刀躲是躲不开了,看来至少要弄个头破血流。幸亏这是在演兵场,若是在战场上,恐怕自己这颗头颅就要人头落地了。
令李胡子没想到的是,刘震的木刀突然停在距离他的脑袋一指之处。刘震友好的伸出了右手,将李胡子拉起来。
李胡子看着刘震,一脸惊诧。
点将台上的戚继光,将数百步外发生的这一切看在眼里。那名新兵,顷刻间将十多名老兵放倒在地,看来的确有几分本事。戚继光满意的点了点头,问身边的亲兵道:“在说书场招的那个新兵,叫什么来着?”
亲兵回答道:“禀总兵官,此人名曰,刘。。。。。哦,对,刘震!”
戚继光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刘震和十多名一瘸一拐的老兵回到营房。一进营房,李胡子大喊一声:“全给我跪下!”
十多名老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听命跪下。随后李胡子自己也跪下。
刘震傲立在十多名老兵之中,注视着李胡子。
李胡子开了口:“兄弟,想俺李胡子,混迹江湖十多年,又吃了几年的皇粮。最佩服的,就是有本事的人。今儿个你能一个人收拾我们十多个弟兄,我佩服你。咱这小旗里,今后名义上我是旗官,可只要没外人的时候,你就是咱十多个弟兄的老大!”
刘震微笑着馋起李胡子:“都是同袍弟兄,没什么老大不老大的。在军营里咱是一口锅里搅马勺的兄弟,到了战场上更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兄弟!兄弟们,都起来吧!”
李胡子起身后一抱拳:“刘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咱李胡子也不是给脸不要脸的人。多余的话不说了,你说的对咱今后就是弟兄!要不,咱杀只鸡,斩了鸡头拜个把子?”
刘震朗声大笑:“既然旗官大人不嫌弃我,那咱就拜个把子!结成异姓兄弟!”
军营之中,粮食都已经捉襟见肘,鸡是没处找的。刘震和李胡子干脆拿刀划了手指,用自己的血结拜。之后便是“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那一套说辞。
数十年后,当谋划裂土封王的印度总督李胡子,被大明帝国的实际掌控者刘震亲自下令处死的时候,想必脑海里一定会闪过二人结拜时的画面。
晚上,刘震躺在床上思忖。通过今天这件事,可以说已经掌控了这个明军精锐小旗的十多名弟兄。要实现掌控整个大明帝国的目标,这连一小步都算不上。后面的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