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出了家门，踏着月色，直接出城，到了东门码头，诸葛明已经在等着了，看到他过来，点点头，指着码头上的一条乌篷船，“此去眉山，还有数百里。你我顺江而下，日落之前，应该能到。”
“麻烦了。”
林凡点点头，踏步上船，虽然船舱摇晃，但却是如履平地一般。诸葛明也不废话，同样上了船，吩咐人开船之后，才转回来，和林凡面对而坐。
谁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就这么沉默着，听江水滔滔，直到已经离开江州百里，日光破晓，天光璀璨，划破黑暗，照亮船舱，诸葛明才终于开口道：“你可知道，你决斗的事情，你家人其实早已经知道了。”
诸葛明本不想说这件事情，但此去眉山，与冷东来一战，他实在是对林凡没有半点信心，所以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告诉林凡，免得林凡死不瞑目。
林凡眉头一扬，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片刻，才叹息道：“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了。”
林凡脑海中回想起这半年以来，在家中的点点滴滴，他又不是白痴，傻子，就算忙于修行，有些疏漏，但终究还是有所察觉。
“你猜到了吗？也对，他们虽然不让我告诉你，但你们日夜相处，自然有所察觉。”
诸葛明点点头，“你既然猜到了，那为什么还要去眉山，还要去跟冷东来打过一场，你不知道这样会让他们担惊受怕吗？”
“我知道，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让得一时，让不了一世，只要我还想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这些事情，就让不得，也少不了。”
林凡叹了口气，“所以我能做的事情，就是尽我全力，打死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打死。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他们这些日子来的强颜欢笑。”
“一入江湖深似海。林凡，你若一直这样想，那什么时候是个头。打死了这个，还会有那个，难道你就准备一辈子让家人担惊受怕吗？”
诸葛明有些激动起来，他说的不止是林凡，也说的是自己。
“我知道，所以当初我爹说想将晓丫头许配给你，我没答应。”
林凡就忽然笑了起来，看着诸葛明，一字一顿道：“你说的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我也只能一直打下去，直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敢跟我打。”
“一山还有一山高，你便是打赢了冷东来，这江湖上还有的是高手，你难道还能一一把他们都打死吗？”
诸葛明怒道。
“如果真能那样，你不是应该高兴吗？若我能够天下无敌，你想必也是升官发财，得偿所愿。”
“你……冥顽不灵！你可知道，为了你的事情，你爹上次跑去眉山……”
诸葛明气怒之下，差点说漏嘴，连忙闭嘴。
“我爹去眉山？”
林凡眉头倒竖，目光一寒，“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明就长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林凡，你爹为了你付出那么多，难道你就不能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想法吗？”
林凡沉默一下，“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再说其他，也是枉然。我能做的，只不过是不要输。你我心中清楚，这一战，我要是赢了，这天下就无人敢再委屈我的家人。”
“可你要是输了呢？”
诸葛明急了，“难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够逆而胜之，打败冷东来？那可是宗师，不是薛连山和冷双眉那种半吊子。”
“那至少，我还是将命运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林凡看着诸葛明，“你不用再说了。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前十五年浑浑噩噩，不知命运为何物。而现在心心念念不过只是我命由我，不被他人主宰。”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只要我命由我，便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大人，如果这一战我真的输了，那我的家人就拜托你了。”
说完，林凡再不开口，闭上眼，沉浸入最后的自修之中。
……
眉山，三峡出处，禅宗故里，据说乃是江湖上声名赫赫，位列十大派之首的大禅寺的发源之地。
虽然只是江湖传闻，毕竟大禅寺远在宁波府，离眉山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也扯不上关系。
但眉山大佛之名却是名满天下，不知道是何人所建，何时所立，巍然立于长江之边，俯首千年。
据说大禅寺的开派祖师，当年就是在这眉山大佛之下静坐七七四十九日，才一朝闻道，传下大禅寺七十二门绝技，威震江湖，从此大禅寺一脉屹立天下，数百年不倒。
其中真假，先人早去，早已经无处可查，但每年都会有很多江湖中人来这眉山大佛走一遭，或是凭吊先贤，指点江山，或是希冀着能够在这大佛之前一朝悟道，成就传说。
而随着清明将至，这眉山大佛前就越发热闹了起来，半年之期将至，整个西川府的江湖都骚动起来，甚至附近几府之地，也有不少江湖中人赶来。
虽然决斗的一方林凡，在江湖中声名不显，唯二的战绩也不过是打死了薛连山和冷双眉。但冷东来成名多年，虽然威名不出西川府，但仅仅只是宗师二字，便让人无法小看。
当今江湖，虽然有五大宗师，镇压天下，堪称武林神话，但能够成就宗师的，不管在哪里都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君不见六扇门只有上官青云一个宗师存在，就可以监管天下，虽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是朝廷命官的缘故，但宗师之威也可见一斑。
所以很多人虽然不清楚林凡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物，但仅仅只是能够观看冷东来这位宗师级人物出手，就值得不少外府的江湖中人不远千里，跋涉而来了。
所以此刻整个眉山，比起当初林凡与薛连山一战之前的江州还要热闹得多，走街窜巷的江湖中人，持刀佩剑，纷至沓来。
有了之前教训的袁崇志，早早调来了西川府军，才总算压制住了大量涌入眉山城的江湖中人。
林太守也已经到了眉山，林胧儿也跟了过来，林太守本来不愿带她来，但想到能够让她亲眼看到林凡落败，对于林胧儿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一场奇迹而诞生的好感，必然也会随着另一场奇迹的破灭而终结。
至于林凡还能不能再次创造奇迹，林太守只要眼睛没瞎，耳朵没聋，出去走一圈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