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鳌笔记有地雷,朱载垕吸鸦片烟?
在穿越过来的第一时间内,朱翊钧便在自己居住的暖阁里头,建立了一套夜读制度。这个临时措施既有利于他安稳休息,又能适当帮助掩护、掩盖朱翊钧将来可能会有的某些反常言行。
此外,朱翊钧也可以凭借这套自主创设的制度,有机会便为将来埋设地雷。
在头两个月里,朱翊钧偶尔在醒来后,会宣布自己在睡梦中曾记下了几个毫无意义的户口钱粮数字。这类可以适当卖弄聪明的举动,他照例会向父皇母后母妃们显示显摆一通。
他这类举动,自然照样会得到朱载垕的口头表扬,也当然会被太监宫妇们交口赞叹。
他每次显摆之后,便向朱载垕虚心请教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朱载垕自然也会教导他,给出'这是朝廷要务,太子身为储君要关心注意'的父皇圣训。
实际上,任何东西,只要得到了天家的关注,那都会自然而然迟早变成'朝廷要务'。
何况这些户口钱粮数字,本来就确实是真正的朝廷要务?
于是,自那之后,太子身边的侍候侍卫侍从团成员们便惊讶的发现,从前只不过识得一二三、十千百万等数字的小太子,如今对数字算学产生了很大兴趣。
后宫六局的女秀才和内书堂读书识字的年长太监中,也有一些略具算数特长的宫妇太监们。到了三月份,他们很快便发现,他们那向来引以为自得的超过同侪的算数能力,在小太子这里渐渐变得根本不够用。
如今,他们不要说教导小太子了,不被小太子比下去都很难。
《九章算术》等数术著作,这年头有些进士举人们都颇为头疼。小太子如今却每天总要兴致勃勃地拉着冯保陈矩等人,辅导他做一两道题目。
这年头,数学算术还是很神秘的高人们的一项特殊技能。虽然在圣人门下的君子六艺中没有经、史、礼、书、诗那样高大上,但真正能精擅此道的人,还是很让人尊敬乃至敬畏的。
除了户部书吏、内廷库房等技术型人才之外,(这些人,大都是各层级天家主子朝堂官僚们重视的心腹人)天下所有的人里头最精通数算之道的,一是街头巷尾摆摊的算命先生,一是钦天监那些掌管天文历法的人。这两种人,可都是沟通天人、掌握神秘天道的高人。
渐渐地,小太子的加减口算,已经在原来的身边侍从侍候团队中无人可比。
虽然小太子从不以此显摆夸耀,而是常说此系小道,经史之学才是正经功课。但这样的神奇能耐,也足以让皇帝皇后贵妃惊奇惊喜。精通实务颇有点数算功底的冯保陈矩等人,自然又是辅导有方,再立新功,又各受恩赏。
侍班东宫的学士们中,专治《易经》略通数术的很少。书法甚好的张四维申时行,家族世代经商,还算颇有些数学功底。
他们如今偶而也被小太子课后私下召见请教一些算术题目。
然后,朝臣们也渐渐知晓小太子喜欢甚无趣味的算术题目,而且数算颇为明白。
朱翊钧对这年代的数学水准当然清楚。整体而论,都在后世小学生水平。后世的初中代数几何,在这年头都是高深难题。
他略略显露一点兴趣,展示一下心算口算加减数字能力,即可让周围人震惊。当然,给人一种小太子数理明白,不易被欺瞒的印象就好。过多的能耐是不要展示的。
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高拱之后的这三代首辅,都有较大的数目字兴趣。他们各自的家庭成长环境与个人兴趣等诸多因素使然,原时空这三人的普通数学功底,本来就比较同时代其它官僚为强。
朱翊钧本来只是略微显示出自己在这方面的兴趣,展示自己在这方面是个明白人。他又时常自觉地把经学史学功课才是正经功课挂在嘴边,这些人也就无话可说。
相反,偶而与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这三位未来首辅交流一下算术,装装小学生模样。也让他们显摆出各自在这方面的优势,再有意无意地表扬他们与其它道学朝臣学士们不一样。借机当面夸赞他们不但学问渊博、实务经济也比其它人强。
在乾清宫与朱载垕交流朝臣们的题本奏疏时,他也瞅住机会便当众对朱载垕大力表扬他们的这一优点。
十几天下来,这三人偶而与朱翊钧讲解一些算数题目,都慢慢兴致大增、与有荣焉。三人与小太子关系也显得更亲密融洽。
朱翊钧知道,要改变这时代普遍的数学水准,现在他还无能为力。即便是将来他长大成人之后,可以令人信服地真正完全掌权了,也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慢慢改变。
他现在显露出一点兴趣,可以影响身边这些朝臣、内廷权宧们研究一点实用科学,但效果有限得很。
当然,他也不是一味藏拙,他在这里也时不时埋了几个地雷,备将来使用。
比如,这天他在文华殿下课时,向例行来视察的张居正请教了一道户口钱粮算术。但在临走之前,他忽然似请教又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几天,孤听人读了些前代王鳌王阁老笔记。此人倒也是能实心办事的。此人笔记里头于钱粮户口亦多有记录。只是有些记录,当时听了,倒觉得王阁老似乎颇粗心,孤疑其有误。不知或许是否有其它缘故?”顿了一顿,他又道:“只是具体的条目,孤现在倒也记不清了。”
不等莫明其妙的一众人等开口,他又向曾与自己谈论过王鏊文章的申时行道:“王阁老笔记,亦有颇多有趣之事。申先生如有暇,也可翻看一二。”
说完,不等申时行回覆,便向张四维等东宫侍班官们点头致礼,转身便走。
这类地雷,以后有没有机会、有无必要引爆,他也不知道。但能埋就埋,反正一时半会不可能被谁发觉。
现在已是农历四月份,初夏时节,天气已很是有些旱热。朱载垕曾经轻度中风的身体如今已基本转好,只是瘦得不象样,面色很难看。在太医们和朱翊钧劝说下,他的复出视朝便一拖再拖。
好在现在不同于原时空,皇家多了一个已经在文华殿出阁讲学的东宫太子。太子隔天就能去外朝,从不间断。镇定安稳地文华殿宫院内与一众东宫侍班朝臣见面、交流功课。
颇有聪明气象的小太子,在文华殿也时常向东宫朝臣宣示父皇身体大安,静养之余,每天在正常处理政务。
小太子每次来文华殿上课都神色平静,学习功课安稳,进步颇大。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井然有序。
这样一来,朝堂人心浮动虽然不能因此就完全安定,但也不致于让君臣久不相见的朝臣们恐慌失措。
三月里的朝堂倒潘与弹高,都是乍起乍落,并未因此掀起更大风暴。攻防双方都没有收获实质战果,也未见大的损失。
原时空朱载垕那道对高拱的极力褒奖大力度倾斜展示专一倚重的圣旨,也没有发出。
朱载垕现在心神安定,对自己身体和小太子的信心都大为增加。他每天亨受父子天伦之乐,求生欲望比原时空强烈许多。
朱翊钧曾一度担心他身体好转后又渣态复萌,倒没想到他竟能两个月来一直都没有再招宫妃侍候。
算算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左右他就得崩逝,原时空为何是在那时候呢?
原时空四月里他曾开始再度视朝并接见辅臣,显示他的身体已然脱离危险大体康复。
大概到五月中旬那时,他的身体已在表面上让他自以为大好。另外,到五月中旬,距离闰二月那次召幸妃子,时间上已过去三个多月。后宫依旧没人报喜信,显然那次一夜四次狼的作死播种,又没有发生什么效果。
于是,或许他又想努力一次了。于是,他就不作死不会死了。
他服食的壮阳药物显然含有一些致幻毒品成分,有一定的致瘾作用。一旦身体稍好,他很可能便会重新服用。
这时代鸦片入药已经有一些年头,后世有史家认为原时空的万历皇帝朱翊钧便是鸦片鬼。当然,对于朱载垕此时是否已经吸食鸦片烟,朱翊钧也不大清楚,现在暂时也无法弄清楚。
朱翊钧对朱载垕目前的状况丝毫不乐观。
在他自己此前的一系列动作干预下,朝堂与宫中局势与原时空已经有了很多不同。
这其中,朱载垕现在的心理生理状况显然应该是好于原时空朱载垕原来的情况。
但这对朱载垕而言,未必就是好事。甚至还可能让朱载垕的自个作死提前发生。
而对此,朱翊钧却无力改变。
朱载垕现在每天能与他相处一两个小时,指导他看些听些读些奏章题本。偶而看朱翊钧有兴趣仔细聆听,也给他解释一点哪些本子可以留中不发作废、记档便完事,哪些本子必须按例办、交部议办,哪些本子得让阁臣重拟。
这样的教学,实际上大大加重了朱载垕的工作负担,当然,也让朱载垕大为放松了心情。到了四月,这种父子间的交流已经正常化、经常化了。
朱载垕的日常工作并不轻松,这几个月因为屡病,又堆积了不少事务。
安庆南京两处闹饷,除开可能的别有用心人为因素,最后实际上也可归于朱载垕一再延误处理日常政务所致。
当然,这类烂事最后的处理结果,自然皇帝是永远不会出错的、不必承担责任的。
无非是找出几个倒霉蛋,以私扣军饷挪用钱粮贪渎误事等罪名,砍掉几个脑袋。再免官下狱几个,大快人心地平息民愤了事。
朱载垕的日常工作里,朝廷政务自然是大头。好在高拱张居正干练,基本不会出状况。
东厂锦衣卫把每天京城各衙各府的情报汇总上来,则很琐碎。各地镇抚太监也不时有地方情报汇总上来,这些朱载垕也都要听取,全都要他掌握。
自然,这中间不乏夹杂有京城里、外地的某些家长里短,各种偷鸡摸狗勾三搭四低级趣味浓厚群众们喜闻乐见的八卦类新闻,甚至还很能给他添些乐趣。
除了朝堂政务、特务内参情报,朱载垕日常工作另一个大项就是皇家内务。司礼监总管宫廷事务,二十四衙门几万人,这是皇帝最身边的事情,也是真正的帝王家务。每天也有不少要他及时批改核准的奏本、条陈。
自从朱载垕会极门病发一直到现在,朱翊钧的东宫讲学都是上一天休一天。他每天的功课量虽然并没有因此减少太多,但对他而言,多一点少一点功课,自然本来就全都不在话下。
轮休那一天,他大半时间会在朱载垕、皇后、太妃、贵妃之间来回晃荡。
他到朱载垕这里,或是看读奏题本子,与朱载垕东一句西一句,你说你的我扯我的。也认真留心了解政务,随意学习聆听指导。让朱载垕能轻松愉快地完成教导太子熟悉朝务,并很有成就感。太子聪明,朕心大慰。
或是他坐在一旁专心书法,边上朱载垕听特务们汇报向内廷太监们发指示,他也暗中琢磨。
如今,由于这阵子父子感情越来越深厚,相处得融洽随意,他又是十岁孩童,他现在来朱载垕这里已经时间可以不固定。只要不是晚上,他想来就可以来。
两个月来都未曾召宫妃侍寝的朱载垕,也从未临时发谕旨通知他今天不用去乾清宫。
不象宫里头其它人,哪怕是陈皇后李贵妃,她们要来朱载垕这里,来之前也必须请示,蒙恩准召见方可进乾清宫。
朱翊钧去陈皇后沈太妃她们那里,自然也更是如此自由。
严格的宫禁制度对他这才十岁的冠礼太子,如今真正是形同虚设。
如果他再大一点,或者他还未行冠礼未出阁讲学,而是原时空完全附属李贵妃掌控,情形就不会是这样了。
朱载垕其它小老婆居住的宫室,他自然不能说去就去,但他自然也从来不去。这两个月里,除了一些后宫里主子们必然全得到场会聚的公众场合之外,他见都没见过她们几面。
弟妹们玩耍的地方,御花园之类,他除了偶尔陪李贵妃、皇后去过几次,大都以功课、去父皇那里学本事为由,能推便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