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想做什么事就立竿见影的去干,她身上有种强悍而又坚韧的特质,也许正是由于这种特质才会为陆家三少爷陆杰喜欢。
她孤身一人出了趟远门,步行十多里路,到离乌托镇最近的城镇罗店镇去办事,罗店镇的繁华是乌托镇不可比拟的。
银龙山下的乌托镇地处荒僻,人烟稀少,根本谈不上什么繁华,就连最基本的人员数量都不够充足;可罗店镇却不一样了,虽只距离十里路远,其景象却天壤之别。
罗店镇虽不能算是极尽繁华,但是这里应有尽有,大街上可以看到很的商贩门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里有酒楼、有妓院、有赌场、有商号、有当铺,总之该有的都有。
柳媚来到罗店镇并不是赶集或购物,她是来办她应该办的事,这件事办完了,也许她再也找不到有意义的事去办了。
她走在最热闹的清水街,在街尾的一处宅院处停了下来,这是一座看似很有钱的大户人家,可是抬头看看门前的匾额,赫然写着‘大广镖行’。
‘大广镖行’是罗店镇唯一一家镖局,独家经营,所以生意特好,镖行当家的姓薛,名文丑,是个响当当的男人。
薛文丑长的可不丑,不但高大威猛,武艺高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让人称道的是他做事从来宁可人负我,我绝不负于人。
这样一个值得相信的人,找他办事的那就多了去了,这不,柳媚也找上门来了。
很少有女人托镖的,不是经商的大户,就是为官的大人,不是江湖的侠客,就是隐身于野的豪客,不外乎这些人物有着林林总总的事情需要托镖。
可是一个女人要求托镖的物件竟然是她的儿子,这倒让人颇为感兴趣。
经过小厮逐一的向上禀报,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但能拿主意的最后也只有落在当家的身上。
薛文丑在会客厅接见了这位让人刮目相看的女人,敢于托镖的女人她是第一人。
一眼看去,她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普通的衣着,娇小的身材,眉宇间虽有一丝精明之气,却再无其他让人惊艳的地方了。
薛文丑深感好奇的看着柳媚,颇为不解的问道:“敢问这位夫人,你究竟为什么要将你的儿子托镖,意欲何为?”
柳媚出身低微,为人处事也只是在陆家堡做丫鬟的时候才得心应手,要论亲力亲为做件大事,恐怕这还是第一次,但是陆家堡那是顶级的大族,在那里做丫鬟,所见所闻都能让她了解身居高位者的心态,做事时的手法,和谈笑风生中的阴谋怪论。
所以,虽是第一次亲身做此等事情,但也当仁不让的显示出自己托镖者的稳练。
她微笑着说道:“镖局接镖难道都喜欢打听别人托镖的目的吗!这好像不是行规吧!”
薛文丑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女人一出口就堵得他死死的。的确,托镖与接镖之间的关联只有利益,没有其他缘由,因此接镖方问托镖者托镖的目的无疑超出了行规,视为不齿。
薛文丑忙打着哈哈~说道:“不是本镖局不懂行规,只是你托的镖,不合乎情理,才有此一问,请勿见怪!”
柳媚可不管你合情合理,只淡淡的问道:“我只问你们愿不愿意接镖!”
薛文丑错愕了一下,此女的做事风格让他跟不上步骤了,似乎根本不愿与你多商量的境地。
薛文丑想了想说道:“接,但是这价钱怎么个出法,还清夫人说个清楚!”
柳媚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轻轻放在茶几上,慢慢推到薛文丑的面前。
说实话,柳媚和陆杰离家出走的时候根本没带什么钱财之物,所以到现在他们的生活还是很清贫的,也没什么积蓄,唯一值钱的就只有陆杰随身带过来的玉佩了,也是他们定亲的信物。
柳媚也不知道这玉佩究竟值什么价位,所以故作大气,往薛文丑面前推去,只等对方给个答复了,心里却没个底。
薛文丑看了一眼玉佩,便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他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亲眼看到如此珍贵的稀有玉佩。
此玉通体金黄色,色泽光艳,玉润光滑,内中通灵剔透,雕工精细,巧夺天工,富丽堂皇,非常贵气,非民间工匠能够打造,必出自宫廷之所。
金黄玉是当今世上最弥足珍贵的稀有玉种,价格非常的昂贵,有道是黄金有价玉无价,美玉中的精品更是价值连城,绝非普通人可以拥有的,通常只有皇亲国戚,以及功勋卓著的大公们才能有资格赏玩这种玉。
薛文丑惊住了,他试探着问道:“夫人是想以这块玉为这趟镖的报酬吗?”
柳媚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是不是觉得我出手的报酬不合意!”
薛文丑一听,立刻满脸堆笑的说道:“足够足够,这镖我们接了。”价值连城的金黄玉可遇不可求,岂有不够用之理。
他满心欢喜,没想到自己一个镖师出身的人,竟然也能拥有如此珍贵的金黄玉。
一旦拥有此玉,他下半辈子几代人的生计都不用愁了。
“还请夫人说出镖至何处,交予何人,什么时候动身,几时送到,我们也好准备。”薛文丑立刻重视这起镖事。
柳媚见总镖头满脸喜色的接下镖事,心中大定,说道:“明天就动身,一月之内务必将我儿送到通州陆王府,收镖人名为陆高宣,你到时将孩子交予他,就说这孩子是他孙子就行。”
薛文丑听得一惊一乍的,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你、你、你所说的陆老爷子是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陆大将军!”
柳媚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还能有人知道陆老爷子的威名,她点点头,说道:“正是,你既然知道陆老爷子的身份就应该知道,你接的镖的分量。”
薛文丑却兴高采烈的的说道:“没想到是为陆老将军送孙子这等好事,我是一万个愿意,你尽管放心,老将军为我们季国的安定立下汗马功劳,所有季国人民都无比尊重他老人家。我们镖局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小陆少爷送到陆王府去。”
“既然你们有这份心意,那我就放心把孩子托付给你们,明天我就把孩子送过来,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柳媚说完站起身来,示意了一下,便自行离去。
薛文丑礼节性的将柳媚送出大门后,立刻回到大厅大声的对旁边的一个弟子说道:“快,将所有镖师都叫过来,我要和他们商量这趟镖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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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媚回到家中,静静的坐在板凳上,目光呆滞,精神萎靡,她一动不动的坐了好长时间,只等陆小天从学堂回来。
她是一个自始至终都在被逼迫的女人,被生活逼迫,被身份和地位逼迫,现在就连是死是活都处在逼迫之中。
卑微的身份注定没有美好的爱情,不被祝福爱情注定没有好的结局。
一个可歌可泣的女人最后只能选择妥协,送走自己唯一的亲人,她的儿子,再之后了结一切不愉快的悲哀。
行动即将实施了,心里该放下的也都放下了,但是此刻她却感觉极度的空虚,空洞。世间已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追求的了,因为从明天开始她将一无所有,唯一所剩的就只有自己一副心已死的躯壳了。
悲哀的人生注定了一无所有的结局,柳媚认命了,她还能怎么去抗命,丈夫死了,孩子异于人类,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只能吞下这苦果。
可是她不服,作为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她当然知道今天的凄惨全是因为陆家排斥她才造成如此的不堪。如果陆家接受她和陆杰的相爱,也许结果会是另一番情景了。
所以她要报复,她要给陆家送去一个异类——陆小天,陆家第三代的孙子。
这孩子虽然表面看上去完完全全的人样,可是他的内在却邪气的很,和他相处到底是好是坏,柳媚也拿不准,但她报复心理却希望这孩子到陆家能祸害动乱那个显赫家族的人们。
柳媚的另一个心理,把小天送到陆家或许可以让他有个好的环境,不至于使他成为无家可归的孤儿。
至于今后他究竟会不会成妖,祸害他人,柳媚已无须思量和见证了,到时她早已不在人世间了。
陆小天的神奇就在于小小年纪,不但超级变态般的聪慧,而且还能洞悉他人的心机。就在他回来看到娘亲难看的脸色后,他就知道他的人生即将转入另一个生命轨迹。
所以柳媚跟他说什么,要求他做什么事,他都默默倾听一一照办,乖巧的让人诧异。
娘亲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天壤之别的变化,就昨天的对话以及父亲陆杰之死使一直溺爱自己的母亲改变的不近人情的样子。
陆小天不怪娘亲,因为自己始终没有对陆杰和柳媚产生过父母之情,总觉得自己不属于他们,他的灵魂深处隐藏着另一份怪异的情感,好像冥冥中精神空间里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在向他招手。
既然娘亲决定舍弃自己,那么就随缘吧,他相信自己内心的东西,绝非如此普通的凡人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