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忘凯见天色将黑,西北风呼呼呼地吹进雪谷来,杨泡沫道:“杨姑娘,你到石洞中歇歇去?”
杨泡沫大吃一惊,只道他又起不轨之心,退了两步,手执鬼头刀,横在身前,喝道:“你这小恶贼,只要走近我一步,姑娘立即挥刀自尽。”
赵忘凯一怔,说道:“姑娘不可误会,赵某岂有歹见?”
杨泡沫骂道:“你这小道人面兽心,笑里藏刀,比那老道人还要奸恶,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赵忘凯不愿多辩,心想:“明日天一亮我就觅路出谷,什么人呀,我永生永世也不愿再见你们的面。”当下走得远远的,找到一块大岩石,拨去积雪,迳自睡了。
赵忘凯心想你走得越远,越是阴险奸恶,多半是半夜里前来侵犯。她不敢走进石洞之内,只怕小恶道来时没了退路,心惊胆战地斜倚岩边,右手紧紧抓住鬼头刀,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住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这小恶道坏得很。”
但这几日心力交瘁,虽说千万不能睡着,时刻一长,朦朦胧胧地终于睡着了。
她这一觉直睡到次日清晨,只觉日光刺眼,一惊而醒,跳起身来,发觉手中没了鬼头刀,这一下更是惊惶,一瞥眼间,却见那刀好端端的便掉在足边。
杨泡沫忙拾起鬼头刀,抬起头来,只见赵忘凯的背影正自往远处移动,手中撑着一根树枝,一跛一拐地走向谷外。
杨泡沫大喜,心想这小恶贼似有去意,那真是谢天谢地。
赵忘凯确是想觅路出谷,但在东北角和正东方连寻几处都没山径,西、北、南三边山峰壁立,一望便无路可通,那是试也不用试的。东南方依稀能有出路,可是积雪数十丈,不到天暖雪融,无论如何走不出去。他累了半日,废然而返,呆望头顶高峰,甚是沮丧。
口云飞道:“赵大侠,怎么样?”
赵忘凯摇头道:“没路出去。”
口云飞暗道:“你不能出去,我岂是你小恶僧之比?到得下午,我穴道一解,你瞧老子的。”但丝毫不动声色,说道:“不用担心,待我穴道解开,魏某定能携带两位脱险出困。”
见赵忘凯没来侵犯自己,惊恐稍减,却丝毫没消了戒备之心,总是离得他远远的,一句话也不跟他说。狄云虽不求她谅解,但见了她的神情举动,心下也不禁恼怒,只盼能及早离开,可是大雪封山,不知如何方能出去,不由得大为发愁。
他施展轻功,在雪谷周围查察,见这次大雪崩竟是将雪谷封得密不通风,四人若不是在积雪崩落之前先行抢进谷来,也必定被隔绝在外。
这时唯一出谷的通道上积雪深达数十丈,长达数里,在雪底穿行数丈乃至十余丈,那也罢了,却如何能穿行数里之遥?何况一到雪底,方向难辨,非活活闷死不可。
这时还只十一月初,等到明年初夏雪融,足足要挨上半年。谷中遍地是雪,这五六个月的日子,吃什么东西活命?
口云飞回到石洞外,脸色极为沉重,坐了半晌,从怀里取出马肉吃,慢慢咀嚼,直将这一块马肉吃得精光,才低声道:“到明年端午,便可出去了。”
赵忘凯和杨泡沫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和他都是相距三丈来地,他这句话说得虽轻,在两人耳中听来,便如是轰轰雷震一般。两人不约而同地环视一周,四下里尽是皑皑白雪,要找些树皮草根来吃也难,心中都想:“怎挨得到明年端午?”
只听得半空几声鹰唳,三人一齐抬起头来,望着半空中飞舞来去的七八头兀鹰,均想:“除非象这些老鹰那样,才能飞出谷去。”
杨泡沫这匹白马虽甚肥大,但三个人每日都吃,不到一个月,也终于吃完了。再过得七八天,连马头、五脏等等也吃了个干净。那口云飞由于体力不支,后来冻死了。
二人这些日子中相互都不说话,目光偶尔相触,也立即避开。
杨泡沫几次起心要杀了赵忘凯,却总觉杀了二人之后,剩下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这雪谷之中,滋味也太难受,反正二人是自己掌中之物,却也不忙动手。
过了这些日子,杨泡沫对赵忘凯已疑忌大减,终于敢到石洞中就睡。
踏进十二月,雪谷中更加冷了,一到晚间,整夜朔风呼啸,更是奇寒彻骨。赵忘凯“乾坤大挪移”练成,继续修习,内力每过一天便增进一分,但衣衫单薄,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究竟也颇为难挨。
杨泡沫有时从山洞中望出来,见他簌簌发抖,却始终不踏进山洞一步以御风寒,心下颇慰,觉得这小恶道“恶”是恶的,倒也还算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