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只是笑吟吟的瞧着他,过了一会,忽然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听说过乾坤大挪移吗?”
赵忘凯怒道:“那是明教的武功,可是江湖上已经失传了,我之所以被人每天毒打,主要还是因为它。”
说也奇怪,那汉子使出三层功力,一下子打断了桌上的铁壶,低声又道:“可惜我只练了这武功的第二层。”
赵忘凯向那汉子瞪了一眼,恨恨的道:“我前生不知作了甚么孽,今世要撞到你这恶贼。”
那汉子笑道:“我很开心,小兄弟,这三年来我真错怪了你。我水石向你赔不是啦!”说着爬在地下,咚咚咚的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赵忘凯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声:“算了吧!”也就没再去理他,慢慢侧过身来,突然想起:“他叫水石?
我和他在狱中同处三年,一直不知他的姓名。”好奇心起,问道:“你叫甚么?”
那汉子道:“我叫水石。我疑心病太重,一直当你是歹人,这三年多来当真将你害得苦了,实在太对你不起。”
赵忘凯觉得他说话有条有理,并无半点疯态,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疯子?”
水石黯然不语,隔得半晌,长长叹了口气,道:“到底疯不疯,那也难说得很。我是在求心之所安,旁人看来,却不免觉得我太过傻得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又安慰他道:“赵兄弟,你心中的委屈,我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你是遭人暗算的?”
赵忘凯听了这番说话,三年多来郁在心中的委屈,忍不住便如山洪般奔泻了出来,但觉胸口一酸,泪珠滚滚而下,到后来,便伏在水石怀中大哭起来。
水石搂住他上身,轻轻抚摸他的长发。
过得三天,赵忘凯精神稍振。
水石低低的跟他有说有笑,讲些江湖上的掌故趣事,跟他解闷。但当狱吏送饭来时,水石却仍对赵忘凯大声呼叱,秽语辱骂,神情与前毫无异样。
一个折磨得他苦恼不堪的对头,突然间成为良朋好友,和三年来的情形相比,简直算得是天堂了。
“你疑心我向你施苦肉计?那为甚么?”
水石微笑不答。
一日晚上,水石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乾坤大挪移’功夫,是天下内功中威力最强、最奥妙的法门。今日起我传授给你,你小心记住了。”
赵忘凯摇头道:“我不学。”
水石奇道:“这等机缘旷世难逢,你为甚么不要学?”
赵忘凯道:“这种日子生不如死。咱二人此生看来也无出狱的时候,再高强的武功学了也是毫无用处,再说你也练了二成多。”
水石笑道:“要出狱去,那还不容易?我将初步口诀传你,你好好记着,你以前的武功已被人所废,学点出去之后说不上会有用?“
又过数日,月亮又要圆了。
赵忘凯不禁暗暗替水石担心。
水石道:“他们把你和我关在一起,初时我只道他们派你前来卧底,假意讨好于我,从中设法套问我的口风,因此我对你十分恼怒,大加折磨。
现下我知道你不是卧底的奸细了,可是他们将你和我关在一起,这般三年四年的不放,用意仍在盼你做奸细。只望你讨得我的欢心,我向你吐露了机密,他们便可拷打逼问于你。他们情知对付我很难,对付你这个年轻小伙子,那便容易之极。
你是知县衙门的犯人,却送到知府衙门的囚牢来监禁,自然便是这个缘故。”
十五晚上,四名带刀狱卒提了水石出去。赵忘凯心绪不宁,等候他回转。到得四更天时,水石又是目青鼻肿、满身鲜血的回到牢房。
水石道:“每月十五,知府提我去拷打一顿,那是例行公事。可是今天有人来行刺知府。眼见他性命不保,我便出手相救,只因我身有铐镣,四名刺客中只杀了三个,一个给他跑了,这可留下了祸胎。”
赵忘凯越听越奇怪,连问:“知府到底为甚么这般拷打你?
这知府这等残暴,有人行刺,你又何必救他?逃走的剑客估计是江湖上请来的?”
水石摇摇头,叹道:“一时也说不清楚这许多事。赵兄弟,你武功不济,又没了力气,以后不论见到甚么事,千万不可出手助我。”
赵忘凯并不答话,心想:“我赵忘凯的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你拿我当朋友,你若有危难,我怎能不出手?”
此后数日之中,水石只是默默沉思,除了望着远处高楼窗槛上的花朵,脸上偶尔露出一丝微笑之外,整日仰起了头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