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忘凯却不住低着头叹息说:“好!好!你快快告诉我吧!”
掌柜的说:“你第一趟来的时候我就看出你跟他们是对头,我们这儿有一个伙计,他知道你的大名叫赵忘凯,你这些日跟那些镖师,跟浪子神剑,全是对头。刚才你要不是看在我的面上,早就跟他打起来啦……”
赵忘凯又长叹,说:“你快说刚才的事吧!”
掌柜的说:“我也不怕得罪他们了!我也不想再叫他们照顾了!
刚才,你走后,约有一个钟头,他们就骗了个年轻的好人家的姑娘,听说名字是叫钟静。
钟静进门上了楼,就怔了,因为她来是听说你在这儿被人打伤,她一看,没有你,却都是些混混儿,跟无赖,那佟三老爷也显露了原形,要拉人家叫嫂子,吓得人家直哭,旁边的大伙儿直乐。
浪子神剑就又说什么:赵忘凯刚在这里受了重伤,现在又抬回店里去了。
所以那姑娘哭哭啼啼的跟着他又走了,我们在旁边看着,明明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玩的都是圈套,骗人家老实姑娘,叫他们大家开心,可又都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都是翻了脸就能打人呀!……”
赵忘凯不待掌柜把话说完,转身就急急走出,飞快地跑回了他所住的那客栈。
这时天际的沉雷已经打开,闪电如在空中燃起了一把一把的烈火,暴雨已倾盆而下。他向这栈房的伙计一问,竟是一点什么事儿也没有,到他自己的屋中去看,不但没有钟静,尤无一丝可疑之处。
他就更是气忿,焦心,抄起了的那口钢刀,冒雨出店,直奔天下镖局,闯进了柜房,就找浪子神剑。
而这柜房里的伙计们却都说:“浪子神剑大爷自从下午出去宴客,直到这时候也没有回来。”
赵忘凯更加惊疑,拿着刀冒着雨,他就又走出了这天下镖局,徘徊于大雨之中,也不知向哪里去救钟静,杀那浪子神剑,他的眼泪不禁随着暴雨,汪洋的流下,擦也擦不干。
忽然在闪电之下,他看见了街西的白墙上,有几个文字宝兴店,他想,说不定这里有人知晓浪子神剑那小子的下落?这镖局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推也推不开。
他一耸身就跳过了墙去,见北屋有灯光,窗上人影晃晃,他就猛过去拉门,提刀进屋。
屋中的几个镖头都光着膀子正在推牌九,一见有人持刀进来,齐都吃了一惊,有的就赶紧去抄家伙,赵忘凯却把手中的刀一晃,说:“朋友们!我不是来找你们,我是跟你们打听打听浪子神剑花雨铭这狗东西,现在在哪里了?”这里的几个镖头定了定神一看,一个瘦长身材的更显惊讶,说:“呀!赵忘凯,朋友,原来是你呀?”
赵忘凯却不理这人,他一眼看见旁边有一个胖子,正是刚才跟浪子神剑一同在那饭庄聚宴的。
这家伙现在又跑到这儿赌钱来啦?他要不知道浪子神剑和钟静的下落,还有谁晓得?
当下,赵忘凯就如老雕遇着兔子,蓦地一进身伸手把他抓住,钢刀往他的脸上一蹭,怒目厉声说:“你快告诉我!”
这胖子吓得几乎瘫软了,旁边瘦长身的却摆手说:“朋友!你先别欺负我的二弟,我名叫小金刚张亮,他名叫飞太岁张兵,我听过你的名号,全是朋友,有话好说。不必这么急!”
赵忘凯却跺脚说:“我怎能不急?
张亮他都知道,刚才浪子神剑那恶贼行使骗术,骗走了我的钟静!”
……旁边有个小伙计高声地说:“赵大哥你将我们二掌柜放开,我来告诉你,你大概不认识我吧,我就是钟静——二丫头的同院邻居汤老妈的孙子……我叫汤小雕!”
赵忘凯说:“啊!”遂即将飞太岁张兵放了手。
汤小雕说:“我还正要找你去呢,因为,刚才我们二掌柜回来,一说那饭庄情形,我就猜出钟静因为跟你好,她才受了骗!”
飞太岁这时才缓过颜色来,说:“刚才的事情我真不明白,我只是佩服花雨铭真有两三下,他说把钟静弄来,果真把她弄来了……”
赵忘凯更发急地问:“你们快说!他现在把钟静弄到哪里去了?”
张兵摇了摇胖脑袋说:“我可惹不起他!”
小金刚张亮即说:“就把实话告诉他也不要紧,因为那件事本与我们不相干。”
汤小雕却抓起一件蓑衣来披上,跳着说:“来!赵大哥跟我来!我带着你去。”
当下赵忘凯不再逼问张氏兄弟,却急同汤小雕出了屋。
汤小雕又不会越墙,开门就费了半天的事,才算在愈下愈大的夜雨中,走出这镖局。
汤小雕就带着赵忘凯又走进了一条胡同——这里原来也是一些烟花柳院。
雨中的这胡同里,门还都半开半闭的,门前挂着什么院、什么馆、什么清吟小班的玻璃灯,大多数还没有熄灭。
赵忘凯心想:竟把钟静骗到这里,莫非是将她卖了作**吗?
这更可恨了。于是拿着刀就指着说:“在哪一个门里?在哪一个门里?”
汤小雕指着说:“还得进那边的胡同呢!”这话说出来,模糊不清,因为他不能够张大嘴,他一张嘴,雨就往他的嘴里去灌,这时的雨是更大了,他披着很厚的稻草蓑衣都已淋透了,汤小雕不禁浑身打颤。
赵忘凯却依然很气忿,雄赳赳,顺着刀往下流雨水,汤小雕就在前拐过了一个小胡同。突然,看见墙角站立着一个人。
这小胡同既狭且黑,里边的雨水,稀泥,深可没胫,但是在这胡同口,因为斜对面有一家妓院,门前有个写着“情春院”的灯,灯光透过挂着雨水的玻璃灯罩,斜照到这里,这里站立着一个人。
撑着一把纸伞,顺着伞边,雨水流泄如注,伞底这个人很奇怪,穿着蓝布短衣裳,胡子很长,背已经驼下去了,年纪大概已很大,可不知在这里干什么。
他不住地扭着头来看赵忘凯,赵忘凯也觉得这老头子很奇怪可疑,就横刀问说:“你是干什么的?”
汤小雕说:“走吧!你还管人家在这儿干吗?这多半是这一带的窑子租来的更夫。”
老头儿也没有说话,还不住瞧着赵忘凯,他却跟着汤小雕,脚涉雨泥,进了这小胡同。
这小胡同似是个死胡同,没有一点灯光,但闪电在天空上蓦地一划,立刻四周就跟白昼一样。看见这里有一个小门,汤小雕指着说:“钟静就在这儿啦!我是听张兵刚才回去的时候说的,我早就知道这儿不是个好地方。
浪子神剑把钟静骗到这儿。
心怀不良,我本来就想到这儿救她。可是我知道一定不行,赵大哥你加上点儿力气,赶紧跟浪子神剑去拚,要不然,钟静今儿早上准逃不开他的手……”
在小胡同里说话,风倒没吹着雨往他嘴里灌,可是他这话也还没说完,赵忘凯就手抡钢刀冲破了暴雨,猛蹿到墙上。
墙上太滑,站立不住,他就跳到院里,咕咚的一声。他来这里,可不管脚步的重轻,看见北屋里有灯光了,他就提刀向屋内去闯,这时屋里就发出来浪子神剑的大笑之声,说:“哈哈!果然来了!赵忘凯你这小辈还算有点胆,竟真个敢给你花爷送喜酒,认一认你爷爷新纳的娇娘!……”
赵忘凯“咚”的踹开门进了屋,只见屋中,闪闪的钢刀有六七口,都正在等待他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