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天凝望着他问道:“尊驾看有救么?”
赵忘凯道:“我这话意难道总镖头还没听出来么?”
龙啸天道:“全仗尊驾那高超医术了。”
赵忘凯道:“令高足这条命是保住了,恐怕他至少要躺上个三五个月,在这三五个月之内不能跟人动手,尤其车马颠簸劳顿,我这话总镖头该懂。”
龙啸天道:“多谢尊驾,龙某人省得。”步履响动,欧阳晓带着一名店伙行进来,欧阳晚向着龙啸天投过探询一瞥,龙啸天飞快递过个眼色。
欧阳晓向着那店伙一摆手道:“把水放下,忙你的去吧,有事我再招呼你。”
那店伙本就十分害怕,两个血淋淋的人一个站在身边,一个躺在眼前,换谁谁也心寒,他白着脸答应一声,脚下飞快出门而去。
赵忘凯望着龙啸天道:“事不宜迟,伤病最忌拖延,总镖头可有手巾?”
欧阳晓道:“我这儿有。”
抬手从腰间抽出一条汗巾递了过去。
赵忘凯接过汗巾道:“得先把伤口上的血污洗干净。”
龙啸天道:“还是让我来吧。”
赵忘凯笑笑说道:“一事不烦二主,总镖头何必客气。”
龙啸天道:“既如此龙某人就不客气,有劳尊驾了。”
赵忘凯没再说话,立即以汗巾沾水给赵化龙洗擦伤口,片刻之后,赵化龙的几处伤口洗干净了,那盆水也变成了血水,赵忘凯身上也沾到了几处血污。
龙啸天脸上显然地有了不安神色。
欧阳晓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两眼望着赵忘凯的每一个动作,一眨不眨,显然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燕十二。
赵忘凯只装没看见,把那条汗巾往水盆里一扔,道:“副总嫖头能不能弄瓶烈酒来,越烈的酒越好,假如能弄一瓶陈年的白干儿那更好。”
欧阳晓疑惑的道:“尊驾要酒干什么?”
赵忘凯道:“副总镖头现在别问,待会儿就知道了。”
欧阳晓转眼望向龙啸天。
龙啸天道:“二弟身上可还有碎银子?”
这意思就是要欧阳晓只管放心去沽酒。
欧阳晓何等老练,一点即透,点头道:“他们对这些碎银子没瞧上眼。”扭头走了出去。
石家庄不乏卖酒处,地处燕赵卖的也全是白干儿,可是要找陈年的白干儿那就不太容易。
欧阳晓还真有办法,没一会儿工夫他就提着个瓷瓶回来了,进门便道:“这是陈年的白干几,据那卖酒的说至少也有三十年窖藏,我尝过了,没有三十年,总也有二十年以上。”
赵忘凯道:“副总镖头辛苦了。”伸手接过了那只瓷瓶。
欧阳晓道:“为我这个侄子别说跑出去沽一趟酒,就是把我这条老命换了,又算得了什么,尊驾看够用么?”
赵忘凯道:“省点用,已够了。”转过身去抬手连点赵化龙前身五处穴道。
欧阳晓跨近一步道:“尊驾这是干什么?”
赵忘凯收手一笑说道:“总镖头跟副总镖头既然把人交给了我,难道连这一点都信不过我么?”
欧阳晓道:“这原是我大哥的意思。”
赵忘凯道:“总镖头垂信,别说我没有不良居心,就是有,我也不能再伤害这位赵镖头,何况副总镖头就在左近。”
欧阳晓听得脸一红,红上加红,他那张脸更红了:“尊驾知道我这个侄子姓赵?”
赵忘凯道:“这位不是龙总镖头的得意高足,小温侯赵化龙赵镖头么?我要是连赵镖头都不知道,岂非太以孤陋寡闻。”
欧阳晓哈哈说道:“尊驾对八方镖局知道的很清楚。”
赵忘凯没答理,抬眼望向龙啸天道:“兵刃之伤伤口不洁,非得先用烈酒烧烧不可,我现在就要下手了,总镖头请背过脸去……”
龙啸天双眉一耸道:“龙某人还挺得住,尊驾只管下手就是。”
赵忘凯转眼望向欧阳晓。
欧阳晓冷冷说道:“欧阳晓今年五十多了,卅年行走江湖,十多年随着镖车来往大江南北,见过的多了。”
燕十二没说话,淡然一笑,转过身去。
他在赵化龙每一处伤口上浇了些酒,酒一浇下,赵化龙那伤口皮肉剧颤乱抖,龙啸天、欧阳晓看得面如土色,心如刀割。
那瓶酒就像一瓶滚烫的油,一次又一次的浇在他两个的心上。
顷刻间,赵化龙身上的伤口浇遍,一瓶酒也用得点滴不剩。
赵忘凯把空瓷瓶往桌上一放,向龙啸天伸出了手,道:“总镖头,请把金创药给我。”
龙啸天道:“二弟!”
欧阳晓答应一声,从怀里摸出了一只雪白的小瓷瓶递给了赵忘凯,赵忘凯接过瓷瓶拔开瓶塞闻了闻,抬眼说道:“续骨生肌散。”
欧阳晓道:“不错,正是续骨生肌散。”
龙啸天道:“尊驾能闻得出药物?”
赵忘凯笑笑说道:“任何药物也瞒不过我这双眼睛我这只鼻子,有了这少林秘制续骨生肌散,赵镖头起床的日子,至少可以提前一个月……”
龙啸天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道:“尊驾怎知道续骨生肌散为少林秘制?”
赵忘凯道:“想当初达摩东来,给少林带来了三样珍宝,前两样是易筋、洗髓二经,后一样就是这续骨生肌散的密方,据我所知这续骨生肌散,与易筋、洗髓二经一样为少林珍宝,非入室弟子不传,看来二位之中必有一位艺出少林。”
龙啸天长眉轩动了一下道:“龙某人是少林俗家弟子。”
赵忘凯道:“这就对了。”
转过身去把那瓶续骨生肌散洒在赵化龙每一处伤口上。最后扯破赵化龙身上沾满血污的衣衫,为赵化龙—一包扎好,包扎妥当后,他扭过头来道:“麻烦二位一站门口,一站炕前为我守护。”
欧阳晓没动,两眼目光炯炯的望着赵忘凯。
赵忘凯笑道:“副总镖头,我要是安心不善,刚才下手的机会不算少。”
龙啸天叫了一声:“二弟!”
欧阳晓一声没吭,转身走了出去。
龙啸天没再说话,双手往下一垂,就站在炕前。
赵忘凯微微一笑,转身过去先解赵化龙那适才被制的五处大穴,然后上抗盘膝,双掌重出,一抵赵化龙心口,一抵赵化龙腰下。
半个时辰过后,赵化龙苍白的面颊稍稍转红,人也突然发出一声呻吟,赵忘凯收手下炕,反手点在赵化龙睡穴上,然后举袖擦汗,笑着说道:“不碍事了,让赵镖头多歇会儿吧,睡有助于他的元气恢复,也有助于他的伤口生肌复原。”
龙啸天目闪神光,一抱拳道:“龙某人托个大,老弟台,大恩不敢言谢。”
欧阳晓一阵风般赶了进来,望炕上看了一眼道:“完事了?”
赵忘凯淡然一笑道:“我毛遂自荐,还好没有砸锅……”
欧阳晓转望龙啸天,龙啸天缓缓说道:“二弟没见赵兄弟这一身汗么?化龙现在睡得正香甜。”
欧阳晓髯发皆动,霍然转望赵忘凯。
赵忘凯笑笑说道:“只要副总镖头把我看成个朋友,我就知足了。”
欧阳晓一张老脸红得发紫,道:“八方镖局突遭祸难,我兄弟沦于破产,我这个侄子奄奄一息,欧阳晓不得不加倍小心,还望阁下大度曲谅。”
赵忘凯道:“副总镖头说这话我可就不敢当了。”
龙啸天一招手道:“老弟台够累的了,请坐下歇歇。”
赵忘凯老实不客气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去,他一坐,龙啸天跟欧阳晚也跟着落了座。
坐定,龙啸天迟疑了一下道:“老弟台那大号,真是十二两个大字么?”
赵忘凯道:“总镖头,人谁没个名字,我只是喜欢人家叫我赵兄弟,其实打小至今,凡是认识我的人没一个叫过我的名字,也没一个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
龙啸天道:“既然这样,我不敢再问……”话锋微顿,目光一凝,道“龙某人带着镖车,几十年来几几乎走遍了南七北六,像老弟台你这样年纪轻轻,而有这么高绝修为的,还是龙某人生平所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