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孩子们吃早饭的时间看，修燕就觉得把寇阳分给他，是她赚了大头。虽然这之前寇阳也来他们班实习过，但那时，她没放手让他们干。而且，当时人多也显示不出来。
寇阳从第一天分到小三班进门的的那一刻起，整整一个上午就没停一下。给孩子们打饭，盛饭，收碗，收拾桌子，打扫卫生，给孩子们讲故事，教孩子们认字，给孩子们接水，粗活细活样样都干。最让修燕想不通的是，就是这样干，寇阳还笑嘻嘻的，没有一句抱怨，没有一点怨言。修燕最终只能鄙视地把寇阳归到脑子简单人傻的那类人中。
很快又到了孩子们吃午饭的时候。有了前两天的观察，修燕干脆看着寇阳跟何玲两人忙碌着，自己坐一边玩起了手机上的游戏。孩子们陆续吃完饭放下碗筷走入卧室准备睡觉。按要求，吃完饭半个小时之后才能睡觉。但实际上，孩子进进出出卧室，再上上厕所，打打闹闹，提前上床预睡一会儿，等真正睡着的时候，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修燕的手机突然出了问题，她忙起身过去问寇阳：
“寇老师，你帮我看一下手机，咋成这了？”
寇阳连手机看都不看一眼，连声说：
“这事你别找我。手机我除了会接打会发短信之外，别的啥都没时间干。所以，我啥都不会。”
刚吃饱饭正起身准备走向卧室的三岁男孩宫超突然把手伸向修燕说：
“我会。修老师。”
“去，去，小屁孩，我都不会你会个屁呀。”
修燕脸一沉，不耐烦地说。寇阳忍不住说：
“孩子能说会你就让他试一试。”
“切，小屁孩的话你也信。弄坏了你赔我我就让他弄。”
寇阳不说话了。
宫超不停地揉着眼睛在原地站着，看上去他并没有马上进卧室的打算。修燕自己又烦躁地摆弄着手机。宫超走过去，又执拗地把手伸向修燕：
“修老师，我会。”
“是人都会打手机，去去。我手机本来是哑巴，让你再一会弄成聋子我找谁去？“
“我会。我就是会。我就是会。”
“赶紧睡觉去。再不睡觉我把你小红花全扣了。”
宫超突然委屈地放声大哭起来。修燕烦了：
“会，会，你说你会啥？我都不会你能会？赶紧睡觉去。寇阳，一会儿收拾完你拿着帮我让李皓看一下，他肯定会。”
“我就是会，我就是会嘛。”
宫超哭着继续辩解着说。寇阳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机过去递给宫超说：
“你说会你给寇老师先照张像片。”
宫超很快给寇阳照了照片后，又将手机交给寇阳。寇阳看了一下，忙将手机上的照片给修燕看，并说：
“你看，他从来就没见过的手机，一拿上就会照像。反正咱们这儿现在没人会，他说会你就让他弄一下呗。手机只要别摔别进水，一般坏不了。咱在旁边看着。你放心，他不会弄坏的。”
修燕没好气地将手机递给宫超，并随口说：
“弄坏了让你妈给我赔。”
“我会。”
你看，这咋不动了。我要把这个界面恢复到这个付款的界面。然后。我平时先按这个，再按这个操作的，现在，你看，没反应。这还能动，也没卡也没死机。咋回事？”
宫超接过手机看也不看，几下就弄好将手机还给修燕，修燕愣住了。寇阳惊讶地忙问。
“你还会啥？”
“不知道。”
宫超擦着眼泪揉着眼睛说。修燕忍不住又问：
“你会玩电脑不？”
宫超重重点点头。修燕忙说：
“你过来你过来。你看咱们的电脑这些都是咋回事儿？”
宫超忙跟过去。修燕迅速打开电脑说：
“你看，这些压缩文件明明在呢，咋打不开？这个界面，打开了，咋又显示转移了？”
宫超踮着脚尖，拿着鼠标自如地移动了几下，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修燕先惊讶地叫起来：
“我的神呀。你俩快来看。我让门口专门修电脑的都看了，那人说非要重做系统。这小子竟然几下就弄好了。”
“寇老师，你快过去看看，我看着孩子们。”
寇阳听了何玲的话，忙离开孩子们来到修燕和宫超跟前。修燕正在问宫超：
“谁教你的？”
宫超一直不停地打着哈欠，他没回答修燕的话而是忍不住冲修燕哭闹说：
“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行，行，睡觉睡觉。修老师，你看娃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咱就先让他睡觉吧。”
寇阳忙替宫超说话。
“去吧去吧先睡觉。”
宫超跑走。寇阳想了一下，冲修燕解释说：
“估计他父母肯定是专门从事这方面工作的。遗传。”
“屁，他妈一看就是个有胸无脑的女人。”
修燕鄙视地回敬寇阳说。寇阳没接话，转身欲离去。修燕又补充说：
“他妈说是模特儿，据说名气还挺大的。不用说也是杂牌儿的。说是现在专门给网上拍衣服和鞋的照片。好像也没在平安。我一看就不是啥正经的女的，肯定是靠买肉活着的女的。”
“他爸呢？”
“吃软饭的。”
“我咋看这两天来接他的像是他哥。我还说问你们一下。”
“那就是他爸。”
“啥？咋看他还是个娃呢娃都这么大了？”
“明摆着的——小学都没毕业就混社会了呗。”
“那你说不是遗传是啥？”
“报班学的呗”
修燕在跟寇阳说这话的同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利用宫超应该能挣笔过年去日本北海道旅游的钱。
东方幼儿园现有一个专门为老师供应午饭的餐厅。过去没有。过去老师们都是跟着幼儿园的孩子们一起吃，孩子们吃什么他们吃什么。虽然不要钱随便吃，但绝大多数老师都不爱吃。吃一两顿还能凑和。
毕竟老师们的年纪决定着他们想吃的东西，跟几岁孩子的口味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孩子们日常吃的米面菜等偏软偏烂偏清淡。老师们多数人的口味偏酸偏麻偏辣。
所以，那时为了吃的可口，一些老师们常常利用孩子们睡觉的时间去外面吃，吃来吃去，也就是米饭炒菜，面，饺子，凉皮，肉夹馍，火锅，冒菜，泡馍那几样。
时间一长，一些老师们就要求园里提供微波炉自己带饭热着吃。吃饭讲究一点的或自己本人勤快一点的或家里有人给做饭的老师们，每天吃的还算有营养。而那些不讲究的或本人懒于做饭的或家里又没人给做饭的老师们，中午饭就胡凑和着在幼儿园跟着孩子们吃填饱肚子就行了。长期积累下来，前者跟后者从皮肤从免疫力从心态等等上看就有了明显的区别。
后来，裴美娟在园长位置坐稳后，就专门向公司董事会提出了申请。在保证不降低幼儿生活标准不提高幼儿入托费用的情况下，在食堂操作间一边挨着园围墙的地方，让公司基建处给加盖了一个员工餐厅。申请很快被批复同意。裴美娟又从幼儿的入园登记表中，寻找有资质的建筑设计师，室内装璜师等相应的家长们。然后，让这些家长们帮助他们免费做相应的设计。很快，一个虽然简单，但一看就有小资情调的餐厅就建成了。餐厅对老师实行免费就餐，但也只限中午一顿饭。这顿饭无论从质量，品种跟花样上看，在老师们的眼里看，也都是上乘的。虽然没有像谷歌那样专门请五星级宾馆那样的大厨来掌勺，但在当地的业界，还是被口口相传相赞的。自此，每天中午老师们都不去外面吃了。裴美娟后来又意识到，比吃这顿饭更重要的是，餐厅建立的本身给老师们提供了一个交流的平台。以前没有这个平台时，老师们唯一在一起交流的平台就是下班洗澡的澡堂。但问题是固定洗澡的也就是那拨老师。还有一拨老师家住的远。她们上班匆匆而来，下班匆匆回家。从来都不在园里的澡堂洗澡。所以，虽然都是一个园的老师，但这些老师们上班各忙各的，下班赶紧各回家各找各的家人。一些老师们都上班几年了，跟同幼儿园的大多数老师，见面只知道是一个单位的，但从来没有说过话。后来，因为园方提供了餐厅这个平台。分时吃饭的老师们今天也许碰不到张三，可能遇见了李四，明天等李四，可能又等来了张三。这样，全院的老师们都有了相遇的机会。又很快，不熟悉的人也开始搭话了。没用多长时间，绝大部分老师们也就都熟悉了。一些老师们在这里找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一些老师也把这地方当做一个交流信息及倾诉个人需求的场所。
毕竟要留人照看睡午觉的孩子们，所以，中午所有班的老师来吃午饭，都必须是交换着来餐厅吃午饭。
平时，闻喜如果不是急着去开会或外出办事。一般午饭也都吃在最后。但这天中午，她却早早第一波就来到餐厅。因为兰馨妈妈要求给她女儿换班或换老师的事还没有最后的着落。她心里还是挺耽心李皓的选择的。她就是想早点见到李皓看一下他的真实反映。
中二班第一波来吃饭的是陈秀丽。闻喜没好意思问她李皓上午的情绪。为了拖延时间，闻喜点菜时，专门要了平时嫌耽误时间很少吃的川味香水鱼。
闻喜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药贞跟幸一一块走了进来。
幸一跟药贞两人事先谁也没约谁，完全是在操场碰上的。
药贞先打好一份饭菜后，在一张靠窗户的位置上坐下。很快，幸一打好饭菜后，也过去在药贞桌子对面的饭桌前放好饭菜也坐下吃起来。
没吃几口，药贞就小声冲幸一解释说：
“我请你吃饭的地方我还没找好。你别着急哦。”
“请啥请，不用。药姐，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不行不行，我比你挣得多，比你年纪大。我妈好呆也是拿年薪的中干，咋都比你妈挣钱多。我必须请。”
“不用。”
“不行不行。我一找好地方就通知你。”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药贞跟幸一说话的声音都很小。所以，他俩的对话闻喜一句也没听见。
没吃两分钟，药贞本能又小声讨好幸一说：：
“对了。脱臼那事，我会跟我妈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也别放在心上。”
幸一没听明白药贞的意思，他不由皱紧眉头问：
“药姐，这事跟我没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咱们园里有规定，谁出的事扣谁的钱。”
“金剑龙拉的，又不是我拉的，要扣也扣他的钱，跟我有毛关系？”
“啊”不是你拉的？”
药贞极度意外地看着幸一问。药贞嘴张的过大，嘴里咀嚼的饭菜汁没来得及下咽，便顺着嘴角流向下巴。幸一忙抽出一张抽纸递给药贞。药贞迅速擦着，又有些不相信地小声说：
“我在澡堂亲耳听见韩笑说是你拉的？”
幸一压根就没把药贞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随口冲药贞解释说：
“韩笑可能听错了。要不就是你听岔了。”
“我不可能听错。韩笑亲口说的，当时金剑龙给她打电话，说你把孩子的胳膊弄脱臼了。她第一印象就是小鲜肉干活就是不行。不信，我现在就问我妈。你跟我出来。”
药贞起身就走。幸一也只有起身跟出去。
幸一跟着药贞出门来到门口没人的地方站住。药贞接通手机，打开免提。药贞问：
“妈，韩笑他们班那天是谁把那个女孩的胳膊拉脱臼的？”
“幸一。”
药贞看着皱紧眉头的幸一不由又问：
“妈，谁跟你说的？”
“闻喜。你问这干啥？”
“妈，那是谁跟闻喜说的？”
“这我不清楚。应该是韩笑吧。你问这干啥？”
“妈，现在幸一就在这跟前。他说不是他拉的，是金剑龙拉的。”
“有这事？”
药贞边说边把手机递给幸一。幸一退后一步并不接手机。
幸一直冲药贞摆手让她挂断电话。
药贞没多说，直接挂断电话。之后，她忙问：
“你为啥不让跟我妈说清楚？”
幸一迅速思考了一下，冷静地说：
“药姐，走，先吃饭。”
“你还能吃得进去？没想到金剑龙表面跟人一样，实际上还这么不是东西。说轻了是要踩着你的肩膀向上爬，说重了这种人就是道德品质败坏。哼。这种人对他就不能客气。你现在就找他去，我陪你去，揭穿他让他脸没地方放。也让大家看看他到底是个啥东西。”
“当时没有第三个成人在场。”
“那娃肯定能说得清楚。”
“别把孩子扯进来。”
“对了，有摄像。走，我让我妈现在就去调摄像。”
“出厕所那地方是盲区。”
幸一努力回忆着说。
“不可能。我妈做事向来严谨。”
“我一去就发现了，估计正常要装摄像头的那面墙是保温墙。可能是当初装的时候工人打孔没打好。再在原来的地方没法打。所以，装到了现在的位置。我以前挂画也会出现这个情况。再说，你想一下，金剑龙敢明目张胆说慌话，如果有证据，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敢。”
药贞一下子就急了：
“那这屎盆子还真要扣到你头上了？”
“没事，药姐，这事别往外说了。“
“为啥？”
“你听我的就行了。”
“那不便宜他了？”
“药姐，你就听我的好了，谁都别说，行不？”
“行吧。”
药贞极不情愿地说。
药贞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气愤跟着幸一继续回到饭桌前吃饭。还没吃几口。寇阳跟李皓夏辉顺相继进来。李皓夏辉顺过去打过饭后在闻喜桌前坐下。寇阳打过饭过去在幸一跟药贞跟前坐下。他顾不上先吃饭，先按捺不住兴奋地冲幸一，药贞，闻喜等在坐的人说：
“我刚在路上跟李老师和夏老师说了。你们相信不，我们班有个宫超会修电脑和手机。你们说神不神，才三岁多。现在的孩子真得都是人精。”
金剑龙打过饭后也在夏辉顺一边坐下。夏辉顺忍不住打断寇阳的话说：
“寇老师，你别说了。我一会儿还非要过去看看，真像你说得那么神，我们就去专门约他的父母谈一谈。如果，真有啥规律性的东西，咱们就可以在全园推广。”
“不算啥。”
李皓本能接了一句。夏辉顺立刻反驳说：
“李老师，你还要咋？你搞清楚，按寇老师说得他是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才三岁多一点的娃。”
“电脑使用好多也不需要字，有视力认识图标就行。”
“不管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找他家长谈谈。寇阳，今天娃们下了幼儿园你就准备着给我约。”
“没问题。我一打电话你就赶紧来。”
闻喜看这种场面也没机会跟李皓单独交谈，只好匆匆吃完饭起身。寇阳忍不住说：
“闻助理，你叫上园长，也一块过来看看吧。真的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一直闷着吃饭的金剑龙忍不住接话说：
“寇阳，也别让大家去你们班了。都去还影响你们班正常的教学。那孩子睡醒觉，你就直接把他带到园长办公室，我们抽空都去哪儿集合，大家想看的都能看。”
“好，好，不愧是当秘书出身的，想事情都比我们大家想得周到。”
寇阳心服口服地赞叹说。药贞扭头看了一眼幸一，幸一嘴角略过一丝嘲讽。闻喜接话说：
“行，那就这样定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幸一跟着闻喜出去。闻喜来到门口停下来。幸一断然低声叮嘱说：
“离金剑龙远一点。他这人人品有问题。”
“说别人之前先拿镜子照照自己。”
闻喜鄙视地看着幸一顶了一句。幸一欲反驳。闻喜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