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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新的起点

导演叫游舒去试戏,游舒关于张幼仪的台词早已经记熟,在前面一部分,是属于张幼仪的独幕剧,张一个人在四方小屋里照顾着双亲,读过大量民国时期的书的游舒,对于民国安静木讷的封建女子有着比普通人更深的理解,所以表现张幼仪的局促和白目不在话下。导演也稍微放松了点。

然而,在面对“徐志摩”的时候,游舒怎样也找不到感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演,之前游舒在台下看排练的时候,也经常在这里思绪被抽离出来,总认为当初饰演张幼仪的女子感觉也不是太对。

淡因在旁边看着,默默嘀咕着,“看来游舒真是没有谈过恋爱啊。”

导演看到游舒蹙着眉头,竭力想要表现的样子,有些不忍,“游舒,你别着急,慢慢来,嗯,想象张幼仪因为自己的身份,对着徐志摩那样一个周遭都亮着星星的大才子时候的自卑,呃,你有没有过自卑的暗恋,就是那种感觉?……”导演说完,自己都知道自己犯蠢了,游舒那样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有自卑的暗恋这种说法。

导演看看手表,话剧演出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要演出了,时间上真的来不及了,算了,改剧本吧,“把张幼仪的戏份适当减了,在不影响整体戏剧效果的前提下!”导演刚说完,游舒叫住导演,“导演,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自卑的暗恋啊,怎么会不懂呢?他眼里有山川有河流,可是就是没有你,他的周围有掌声鲜花环绕,你却只能在他生日那天,自己买一个蛋糕,为着并不会成立的理由,傻傻地庆祝。你爱他爱了整个小半生,他见过你两面,看着你叫着别人的名字。

怎么会不懂呢?那暗恋的自卑,最近似乎又强烈了。

游舒叫住导演,表示想再试一次。导演虽同意,却也大概并不抱什么期望,但结果却是令那个阅人无数的知名导演眼前一亮。

舞台上的游舒隐忍而克制,面对着在她前面熠熠生辉的“徐志摩”,极力想要在那个破旧的家中勉强找出一块能容纳那个英俊才子的地方,眼神里透着的是无可奈何却又无望的渴望,那个张幼仪努力想要能站在徐志摩身边,但能做的就是退到身后,放任自己陷在那个人身后的影子,从此画地为牢。

在舞台下观望的荣星也惊讶了,她虽然一直都知道游舒是优秀的,不管是智商还是情商,但是从来都是在游舒擅长的部分,而今天她发现在游舒自己都不曾涉及的领域,可能还存在着“天赋”这一说法。那一刻,她承认了自己的嫉妒。荣星从来都不认可“闺蜜”这一说法,天生善妒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彼此成为好朋友?尤其是相似美丽的外貌更像是最危险的犹如偶尔吐出的蛇信子。所以当大一新生荣星在搬到宿舍,第一眼看到游舒的时候,暗自已经有了敌意和较量,却哪知道游舒却是个闷葫芦或者说是书呆子,对于女生间的那一套完全不做反应,该看书就看书,该微笑就微笑。荣星一拳打下去像是捶到了棉花上,丝毫意思没有。荣星向来心思活络,于是顺其自然地将其归于麾下。游舒自然是不了解荣星的这一番心理活动,而荣星则在这一刻记起了在这三年两人相处里逐渐模糊的当初的罅隙。原来一直都在,而荣星刻意忽略。

一旁的楚瑜则对淡因说:“咱们游舒才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而淡因搞不清楚楚瑜脸上那种疑似骄傲的表情源自何处。

游舒最后的爆发似乎给开始心灰意冷的导演注入一针强心剂,各自带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继续着排练,而观众也开始鱼贯入场。游舒换上张幼仪的戏服,月牙微蓝的旗袍,挽上朝天髻,低垂着眉眼,极像从民国走出的安静娴雅的旧式女子。与一头时髦烫发张扬奔放的“陆小曼”荣星形成对比。真是神奇呢,两人扮演的角色与她们现实里的反差也是近乎一致。

游舒本想在荣星上台前再去为她加油,毕竟这是荣星第一次在这么大的舞台上做女主角,然而等她化好妆、换好衣服的时候,荣星已经上台了。在第二幕才上场的游舒等在后台,她听见台下如雷般的掌声,游舒真的很高兴,她想荣星真的是适合陆小曼这个角色的。奔放热烈如火一般,是陆小曼也是荣星,是游舒向往的人生,快乐就恣意地笑,痛苦就痛快地哭,连爱情也是像火在燃烧一般,这一生怎么能不疯狂一次?

荣星下台转场,轮到游舒上台,紧张兴奋的荣星在拐角处遇见深呼吸的游舒,拍拍她的肩膀,“游舒,你也要加油哦!”

回头,谁也不知道命运的转角已经在不经意间变化,过去的路标再也不能清楚地指向未来的路。

游舒调整好呼吸,等她真正上台全身心投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破旧的桌椅上坐着古板保守的两位老人,而她身旁则是周遭似是有光的才俊徐志摩,那一刻,游舒似乎真切体会到了来自张幼仪的自卑、恨与爱交织着的复杂情感,她的内里像是有一个很凶猛的魔鬼想要倾吐这一切的不公,而最终她的表情即使是心灰意冷,而决然不是愤恨难平,那只魔鬼不是败在对徐志摩脆弱的爱上,而是败在想象后果时候自己的不甘上。在那一刻游舒也明白了,爱情从来难强求,徐志摩生**漫,他的性子里更偏爱柔弱的东西,那是属于康桥的柔软,而与其说张幼仪在经历这段遭遇之后变得果敢坚强,倒不如说张幼仪骨子里的倔强早就被心思敏感的徐志摩看穿,融于骨血的张的力量推开亦或被排斥,才是这段感情不得善终的原因吧。

台下的导演本事捏着手心冒着汗坐在那里,却被台上游舒的表现一次次惊艳,游舒好似是天生的演员,她一到舞台就整个人沉浸在那样一个剧本里,表情、动作、神态甚至灵魂都完全在虚构的世界里表现着真实,这种强大的气场感染了周围的演员,甚至台下的观众也被吸收在内,剧场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张幼仪不露声色的自卑和不甘。

当游舒谢幕的时候,似乎全场还陷在那场没有迂回的直接了断的情事里,直到角落里掌声开始响起,观众们开始醒来,由衷地用掌声来肯定游舒的表演,而游舒也从时光穿梭机里回到现实的舞台,那一刻,她觉得妙极了。

游舒曾来都是想可能这一生也许没波没澜地就这样过去,偶有想不开的执念在心底泛起涟漪,也任由它去,自会在书本里寻到平静,活成祝福里的平安喜乐,也算不错。而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望改变,光是想象陷在一个陌生的场景,就能让她悸动不已。她在那一刻才觉得眼前一片清明,不再是以往的如梦之梦。

当然最开心的莫过于导演,虽付出不少心血,却没想到突逢变故都快成废墟的定局,反而在最后一刻柳暗花明甚于从前,这不得不令他心花怒放。在后台接受了来自同行的不少赞许之后,导演就招呼着各位演员一起去撮一顿好好庆祝一番,“就去西安巷的翠青馆,那儿的味道可是真绝!”

而游舒则想的是之前定的蛋糕,现在应该做好了。荣星在游舒旁边耳语,“导演今天可高兴了,居然邀请我们去翠青馆,那儿可是有钱都不一定排得上的哟,走,咱们今天也好好见识一下!”游舒看荣星兴致这么高,也就笑笑随她去了。

淡因和楚瑜也作为游舒和荣星的亲属家眷一同尾随,等四个丫头看到那菜单价目表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胆颤,好在不要她们付钱,也就依着性子放开胆索性大快朵颐起来。吃到中途,却见导演接了个电话,离席就带了个人进来。

是李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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