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时间,又没有足够的资料,想在最短时间里获得可用信息,那当然毫无疑问是问。
我现在就既没时间也没资料,我当然也别无选择。
“黑哥你认出我了?”小朱第一个激动地扑到我床边。
接着所有正准备离开的人都疯狂反扑了回来。
一分钟不到大家又沮丧地挪了出去。
因为我说了句:“对不起,是刚才你告诉我你叫小朱的。。。我是不是记错了?”我表情茫然,“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谢谢。”
一个原本嚣张傲慢的家伙突然学会礼貌和尊重,显然他还是他本人的可信度相当低。这招果然管用。
大家陆续离开后,小朱难过地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但是眼神里还是有一丝期待。
“你坐下。”我尽量让声音友好一点。“你姓朱么?”
听到这句小朱的期待之光一下灭了。
“不是啊。。。黑哥你真不记得了啊?我不姓朱。我姓刘。”
“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你小朱?”我已经猜到了几分,差点没乐。
“那是我的绰号,是猪猪的猪。。。。”小猪不好意思的说。
果然啊。你们娱乐圈还真累。
“那我的小黑也是?我也不姓黑?”我趁机问。
“当然不姓黑。。。”小猪眼睛里满是悲哀,以及,同情。“你姓墨,叫墨暃。”
莫非?墨菲?墨菲定律?唔,这名字有意思。
“哪个mofei?莫非你是小猪的莫非?”我继续追问。
小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是,是墨水的墨,暃是。。。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非常的非。”
原来是这个暃。墨色为玄,日色为素。墨暃。。。亏你想得出来!
我用黑眼珠冲老天翻了一个白眼。但是看上去很像思考的样子。
“黑哥,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么?”小猪好惨的样子。
“嗯,现在暂时想不起来了。。。”我说,“对了,我到底是谁?”我很认真的样子。
“你。。。你是黑哥啊!”小猪显然没领会,快抓狂的样子。
说了等于没说。
“我的意思是,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人。”
我去。。。心想这小黑找的俩助理咋都这样?
“好吧。我的意思是,我是干嘛的?为什么我受伤那么多人来看我?”
“因为你是巨星啊!你知不知道你受伤了多少粉丝心都碎了!剧组上午发了你受伤的微博,下午就十几万回复了。”
原来这个墨暃这么厉害。另外,真正心碎的应该是导演制片投资方才对,我很想纠正这只小猪。
“哦,那我是明星?拍电影的?拍的什么?”我干脆装到底。也的确很想搞清楚那条美人鱼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掉到这里。
“你当然是明星!最火的!我们现在拍的是关于谍战的。”
“谍战?那美人鱼是怎么回事?”
“莎莎演的是你执行任务时无意中救的一条美人鱼,只是个小角色。”
“我去。。。这编剧脑洞够大的!什么间谍任务里会出现美人鱼?”
我逻辑好严谨的样子,在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后,显得尤其喜感。
“其实这个角色是临时加进去的。。。因为乌老板发现了莎莎,想让她在片子里锻炼一下,所以。。。。。”
原来莎莎还是个新人。。。“那乌老板又是谁?”这个我真不知道。
“娜娜姐的爸爸啊,我们集团的老板。”
老板的千金,难怪了。乌娜娜。。。听起来就很吵,来去一阵风似的。
“哦,这样啊。”作为一名失忆患者,我意思是指我本人,居然完全能理解小猪谈论的所有这些事情,这说明我记忆库里关于生活经验、常识以及认知那部分都保留了下来,关于知识贮备的部分好像也保留了下来,比如我能背出那么多各种文章句子以及先哲语录。
但是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这些好像都是与我自身无关的。也就是说,凡是设计到“我”的,我的记忆都所剩无几了,比如,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的家庭,我的身份我的职业我的住址,以及和我有关的人和事我都不记得了。
这好比我有好几套puzzlebox,每套都是1000片组成一幅图,其余的我都基本能拼出完整的,唯独“我”这幅,我只有10片不到,缺失了其余所有的部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现在,虽然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掉到这里。可我觉得好累了。。。趁我没被再次扔进水里或者拧上太空以前,觉得自己真的应该睡个好觉。
“小猪,我躺会儿。”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
这是什么地方?我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的光亮,更没有声音。我是不是瞎了?我赶紧闭上眼再睁开,依旧漆黑一片。
伸手摸了摸,什么都没碰到。只有冰冷而粗糙的地面。我一定是在做梦。
或者,我又飞高了?但是以前飞高了不是这种感觉啊。
那个世界像天堂一样,我的身体,我的心,都是那么自由自在。
我能看见柔和的圣光洒在我的身上,我像云一样,浮在一片明媚的光亮中,轻柔优美的乐曲若有若无地在耳边飘荡,像水一样,慢慢浸透到我身体的每寸肌肤,每个细胞。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喜乐,无边无际的喜乐。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得失。。。。可以让我忘记所有的孤独,烦恼,寂寞,空虚。多美啊,在一片虚空之中。。。。
可是现在,也是一片虚空。只不过没有了一丝光亮的虚空竟然如此可怕。就像我拼命想忘记的那些。
难道这里是地狱?我已经死了?可是,地狱里不是应该有火吗?怎么会这么黑?
“喂!”我试着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可是我的声音瞬间就被吞噬在无边的黑色里,居然没有回声!
好冷。寒意慢慢浸进了我的血液,我想我可能真的死了,这么阴森的地方不是地狱就是冥府。嗑药磕死的那么多,我怎么没看见一个熟人?如果这里是阴府,那我会不会看见鬼?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脑子里只能不停回想那些曾经在药物作用下身在天堂的感觉,才能让我不害怕现在的黑暗。
可是一遍又一遍的幻想,像地狱里推巨石的西西福斯,让我筋疲力尽却掉入越来越深的绝望深渊。
我觉得好累好累。。。现在只想远远地离开这一切,好想就直接睡过去,不要做梦,不要醒来。忘记一切,忘记活着。什么都不用去感觉去体会。无论黑暗还是光明,无论悲伤还是喜乐。
可是,如果现在我就是死了,难道死了都不能解脱么?死了也能感觉到绝望感觉到孤独么?
如果我死了,他会不会还记得我?他会不会感到孤独?
原来,跟无尽虚空中的绝望和孤独比起来,过去尘世生活里所有的悲伤和痛苦根本不算什么。
迷迷糊糊中,我又看见了我熟悉的欢呼的人群,看见了那些灯红酒绿的喧嚣,看见了聚光灯的光环下的我独自站在舞台上,下面人声鼎沸,我好像什么都看得见,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对,就像现在这样。好像什么都能看见,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我想我是出现了幻觉。。。
可是等下?我好像真的看见了什么。远处有一个非常模糊的白色小点在朝我这边缓缓地移动。我使劲眨下眼睛,没错,真的是有个影子越来越近。难道我见鬼了?
我屏住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白影子反而越来越快地朝我移过来,我稍微看清楚了一些了,原来是一个穿白裙子的长头发女人在一步一步爬着接近我。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真是女鬼?我想起了贞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女鬼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样子很疑惑,好像在看我的眼睛,又好像完全没看到我。我有点害怕了。。。她突然把手伸向我的眼睛,我本能地一闪,伸手抓住她的手,可我抓住的居然是一副枯骨。。。
我吓得一下站了起来。只听见Duang~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黑哥,你醒了?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你把吊瓶架都拉倒了。啊!手上出血了!”我居然听到了小猪惊慌的的声音。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