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不到五更便早早地起来了,洗漱完毕之后,穿上了夫人昨天晚上就给他准备好的朝服。张泽透过铜镜看到自己的冠、袍、腰带、玉饰似乎都很得体了,但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便对自己的夫人说:“夫人,来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黄月仔细将张泽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整理了一下张泽腰后的玉制垂组,说道:“现在没有了。”张泽满意地说道:“好,好。现在我可以上朝去了。”说完话,就拿上自己的象牙笏板,拜别夫人,坐上了在门口等待已久的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他开始冥想着昨天上朝时的情况,这都连着一个月的时间了,对于削藩的具体方法,甚至连是否削藩,朝内始终都没能达成一致。每次一讨论到这个问题,赞成派和反对派就各执一词,朝会变得和城内的市场没什么区别。
“唉!”张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于削藩的问题,张泽是坚定地支持者,但现在他却异常的疲惫,现在能够支持他继续在这件事上费心的只有皇帝那殷切的目光和先王的嘱托。
到达宫门口后,他看了眼还笼罩在淡淡黑暗中的皇城城墙,城墙和城门处的那几点在秋风中摇曳的火光格外显眼。深吸一口气后,他开始朝宫内走去。刚走进顺天宫的大门,他就看到了早已在殿外等待的文武百官。
不知道是谁看到了他,小声说了句“丞相来了”,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有几个人过来和他打了招呼,张泽也一一回应。
“张丞相,不知道今天朝会的议题是……”一个和张泽一样身穿猩红绛纱袍,手执象牙笏板的官员走了过来。
张泽作揖说道:“原来是御史大人,今日的议题……”正在这时传来了钟声,张泽只好停止了讲话,人群也不再混乱,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品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排成了30排的四列长队。左为武官,依照品级由头到尾依次身穿黑、蓝、白三种颜色的朝服;右为文官,依次身穿红、紫、青三种颜色的朝服。整个队伍中没有一丝声响。
大殿的台阶上,一个身穿橙色礼服、手执净鞭的太监掌事用他那尖细的声音大声喊道:“朝会——已至——,百官进殿——”
张泽作为丞相,站在了文官的第一排,左边是身穿黑色朝服的大司马祁如,右边是身穿红色朝服的大司徒王燕,身后就是刚才问他话的那位御史姬辰。张泽左手单手执笏,将笏板靠在自己的左臂之上,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台阶。他看着眼前的台阶,脑里一片空白,没有丝毫思绪。
到达殿里后,张泽同所有的官员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皇帝的到来。又是同样尖细的声音“皇帝驾到——,百官——跪迎——。”
张泽立马跪在地上,双手持笏,伏在了地上。过了好一阵,他才感觉到有人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礼毕——,百官——入座——”
终于做完了所有的礼节动作,年近六旬的张泽有点吃不消了,起身的时候明显踉跄了一下。张泽轻轻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说是座位,其实就是一块软垫子。张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才轻轻地正坐在垫子上,顺手有理了一下自己衣服上的垂组。
皇帝开始说话了,“朕自幼继位,多亏众位爱卿鼎力相助,才不至于失了这祖宗留下的数百年的大宣基业。众位,多谢了。现在,朕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梦见朕把这江山给丢了,这么大的河山,说没就没了啊。朕见到了父皇、爷爷,还有很多朕的先祖,以及列位的先祖。他们都围过来问朕:‘允儿啊,怎么就给丢了呢?’朕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人家啊。只好说:‘是我无能啊,没有好好来保护好你们打下的江山啊。’众位爱卿,国在家在,国亡则家亡啊,我们不能老守着这点京畿之地了,再这样,人家藩王都要骑到咱们头上了!这大宣就要亡在咱们手里了!都好好想想,这藩到底是削不削,到底要怎么削?列为,拜托了!今天的朝会就这样吧,都回去想想。”
走出皇城之后,张泽拜别了诸位大臣,坐上了马车,朝家走去。刚才皇帝的话令他的脸颊只发烫,甚至头上还渗出了汗水。他在车上一直想着皇帝的话,思考着削藩的方法。突然,车外传来了一阵叫骂声。
“怎么走路的,不看路啊,看不见这么大的马车吗?眼睛有毛病是不是?”
张泽在车里听见是自己车夫的声音,就问了一句:“怎么了?”不知道是声音太小还是外面的声音太吵,车夫并没有回答。张泽只好起来,钻到了车外,看到车夫正在和一个衣着破烂的人争吵。但那个人任凭车夫怎么骂他,一声也不吭。
车夫骂得更起劲了,“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是不是?聋了,是不是?哑巴了,是不是?”说完还要动手。
张泽看着人群,脸不禁红了起来,大声咳了一声。
车夫立马停止对骂,迎了过来,低声说道:“大人……”
“给他点钱,咱们快点回家吧!”张泽摆手说道。说完就准备回到车子里去。
车夫拿出身上的钱袋,从里面拿出了五个大钱,嘟囔着走向了那个人:“算你小子命好,碰上了我们家大人。”说着把钱就给那人递了过去。
那人没有接车夫递来的钱,却作揖说道:“可是丞相大人?”
张泽扭过了身子,好奇地问:“你认得我?”那人轻轻说道:“去年,在下有幸在太尉大人的生辰宴会上见过大人一面,不敢相忘。”
张泽更加疑惑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太尉生辰之宴上见过这么一个人,便问道“不知你叫什么名字?老夫着实想不起来了。”
那人作礼回到:“不敢相瞒,在下韩鸣。”
张泽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人的神采倒真有些和当年的才子相似,“韩鸣,可是当时写下《五步诗》的韩鸣?”
韩鸣低头小声说道:“不才正是在下。”张泽仔细打量了一遍衣不堪的韩鸣,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落得这般田地啊?”韩鸣看了看周围的人群,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声。张泽看到他的神情立刻明白了过来,把他叫到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