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住处,何承泽就带吴伯安去处理伤口。本来林梦花也要跟着的,但吴伯安不准,她只好眼巴巴地望着了。
凌一把她拉到一边,问道:“怎么回事?”看她眼睛都肿成桃子了,脸也脏兮兮的。
林梦花好不容易干了的眼睛又湿润了,“他……他流血了……”
“我看到了,那是怎么造成的?”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虽然用衣服捂着,但吴伯安红色的手实在是惹眼。更何况……看看变成泪人的林梦花,有她在,想不注意吴伯安都难啊。
“我不知道……他们说是……猫……我不知道……他……他当时一叫我,我一看他……好多血……我知道了……是我害的……那个猫……本来要抓我的,一一……”
而听到“猫”这个字的凌一心底一震,黑漆漆的瞳孔瞬间放大。猫?这么快吗?那吴伯安……压下心惊,凌一安慰林梦花:“你别想了,何承泽不是医生吗?有医生在就没事了。你看你脏死了,吴伯安肯定不愿意理你。”
“啊?可是……”抹掉眼泪,林梦花看看自己,衣服脏,手也脏,“他会因为我脏嫌弃我吗?”
凌一毫不犹豫地说:“会。”
原来是这样。“那我赶快洗澡换衣服去看他。”说着林梦花就要走。
凌一拉住她,“这儿没水,你去房间擦擦吧。我带你去。”
“嗯。”
就算林梦花已经很快很快了,但等她出来的时候,吴伯安也好了。大家都坐在一起,准备吃饭。她很想坐到吴伯安旁边,但是,不好意思……只能沮丧地坐在黄悦身边了。吃饭的时候,趁大家在说话,她低头猛看吴伯安。他用绑着绷带的手吃饭……看起来,没事哦。嗯,他喝汤了。林梦花不自觉地跟着喝汤。他吃面了,林梦花放下碗,拿起筷子往嘴里送面条。他……嗯!他看过来了!林梦花倒吸一口气,猛地吃起面来。嗯真好吃,一一做得真好吃。等过了好多秒,她才敢再次偷看人家。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散了。
林梦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双腿已经自动跟着吴伯安走了。
天已经黑透了,风凉凉的。
“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吴伯安披了件外套,靠着窗户。
林梦花盯着他被外套遮住的手臂,说:“谢谢你……”顿了顿,她咽咽口水,抬起头,仰望着吴伯安,第一次与他目光相对,任自己被他那深邃的眼神吸进去。
风,静静地看着年轻的男女。偶尔扯一扯男人的衣服,挑一挑女孩的头发。一丝别样的情愫,悄然滑入……
“林梦花。”
“队长……”
“什么是队长?”
“队长是……是你的名字。你是队长……后来,队解散了……可是,我习惯了,我一直那样叫……队长……”
男人怔住。过了很久,缓缓地说:“叫我名字。”
“队长……”
男人喉头一动,转向窗外,“去睡吧。”声音和着风,有点沙哑。
“嗯。”林梦花呆呆地回到房间。
“花花。”黄悦也红着眼睛,明显哭过。
“嗯,你哭了吗?”其实,在林梦花他们回来时她眼睛就红红的。只是,当时林梦花一颗心都在吴伯安身上,没注意而已。
黄悦吸吸鼻子,抽泣着说:“花花……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是……累赘……”
林梦花还没从吴伯安的眼睛里出来,因此也不安慰黄悦,只傻呆呆地问:“为什么没用?”
黄悦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原来,留下的黄悦三人清理住处,准备晚餐。期间,有一对男女抱着一个孩子敲门,黄悦听着孩子的哭声就给开了门,并给他们吃的。谁知道这两人竟然心生歹意,威胁黄悦骗凌一和袁立文,好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杀了他们,得到食物。黄悦吓得假装只好答应他们,幸好袁立文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要不然,就算没大事也会受点伤。虽然袁立文和凌一什么都没说,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应该说更难受了。因为她的妇人之仁,差点害了自己的队友。她不该随便相信人,不该自作主张。
“你没害他们受伤,可是我害了……他受伤……”林梦花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想到他流了那么多血心里就好害怕。眼泪,慢慢地涌出来。
黄悦也一样把脸搁在膝盖上,难过地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花花,我很羡慕你。”
“可是……可是……呜呜……”林梦花把脸埋在膝盖上,“可是……我害他受伤了,害他流那么多血……他没有骂我,可是我更难过了……”
黄悦也哭起来,“他们也没骂我,我也更不好受了……我怎么那么差劲,好像废物……”
“你不是的,黄悦……你会有异能的……可是我……”我让他受伤了,我再也不能喜欢他了……一想到,不能再喜欢他,林梦花就心痛得要死。原来,我只要可以喜欢他,只要可以喜欢他就很开心了。我以为,我想要看着他,呆在他身边的……原来不是这样的……是我搞错了……我怎么早没想到……林梦花哭得一抽一抽的。
黄悦边哭边说着听不清的话。
于是,两人是哭着睡着的。结果,第二天一早,男人们都集合了,就她们两个还在睡梦中。等把她们叫醒时,众人就看到两个精神萎靡不振、脸色惨白的女鬼。黄悦还好,眼睛只是肿着。林梦花,呃,她那双大大的桃花眼,不仅小得可怕,最主要的是,双眼皮变成了单眼皮!两只眼睛真的成为名副其实的桃子了。
“小花花,黄悦,女生不吃早餐会变丑的哦。”何承泽逗林梦花和黄悦。
“我吃面包。”林梦花从书包里揪出一袋面包,麻木地啃咬。昨天晚上真的哭伤神了,她现在头晕心累,精神很不好。
“我也吃面包。”
“呵呵。”何承泽笑着看了看吴伯安,等转回身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眯起了眼睛。
而前面开车的凌一听到林梦花说吃面包的时候,心里万分惊讶,但随之而来的是担心。吴伯安不过流了些血她就这样,要是……但愿是他想多了。如果真的有什么,秦脩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淡定吧。
队长……想看他。可是……停住咀嚼,可是,她已经决定不看他了。可是,他明明就坐在她前面。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不需要偷窥,不需要遮遮掩掩。可是……不行了。前面……他故意不想跟她坐在一起吗?昨天晚上……他一定不喜欢看我。是我太丑了吗?对哦,室友给她照相的时候,就一直跟她说不要扬着头,下巴要放低一点。可是,她不仰头,就看不到他的眼睛啊。她知道,她真的长得太矮了。他肯定觉得我丑……我的眼睛也不像一一那样,黑黑的,很好看。她不喜欢照镜子,因为很害怕自己黄得不像人的眼睛。大家也总说,“林梦花,你眼睛好黄啊!”“你眼球怎么这么黄,一般人的很浅。”因此,她习惯低头,不喜欢跟人对视,除了熟悉的人。昨天晚上……真是太……她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
吴伯安穿着昨晚那件外套,受伤的手臂微微颤抖着。坐在他旁边的何承泽立刻发现了,抓住吴伯安。吴伯安朝他几不可见地摇了下头,目光疲惫,坚定,或者,还有一丝请求。
何承泽放松身体,不经意地看了眼后座上的林梦花。就算他想帮他们,也没这个机会了。
就这样,车子一直前行。外面的世界渐渐明亮起来,旭日东升,霞光万丈。远处的那一片天空,仿佛绚丽的彩锦,美得令人无法直视。上天真是大手笔啊。织女一夜未眠吧。
“啊!”文杰从袁立文身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真舒服啊!二哥,我饿了。”
何承泽暼了文杰一眼,“真是头猪!”
“哇!”文杰扑到车窗上,直大呼:“上帝的杰作啊!我也要来!看我的上帝之手!”说着就要往后面爬,被袁立文拦住了,“下车了再画。”“也对!现在不利于我创作。二哥我吃的呢?”
哼哼,没有颜料。何承泽幸灾乐祸地想。不过——看看外面,真的很美。可惜呀,这是早上。
阳光太热情了,林梦花被紧紧包围着,本来就肿的眼睛完全睁不开了。一道缝都扯不开。眼睛真疼。她侧过身坐,这才好了点。可是,背又被太阳烘得烫烫的。她再往黄悦那边挪了挪。不喜欢直接在太阳里,那种感觉很不好。而且,妈妈说过,早上太阳太大的话就呆不到下午了。“朝霞不出门,晚霞传千里”。可能要下雨了。就算不下雨,也不会是晴天。还是忍不住想看他,就看一眼,她对自己说。
阳光刚好就到吴伯安那儿,把他跟其他人隔绝了。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阳光里。他苍白的脸,仿佛镀了一层金光。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安静闭着的眼睛……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他一定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定是。
林梦花不由自主地按住心脏,呆呆地,坐回去,埋进光里,闭上眼睛。
怎么办,他一定是我梦中的信仰,要不然,我怎么会那么那么那么……喜欢你呢……
周身的阳光有些刺痛。不过即使如此,也无法进入他越来越冷的身体。冰冷,从手到脚,侵袭全身各处。一个晚上而已,除了心脏,无一幸免。痛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脸。这副身体,竟在排斥阳光。是吗?这是他最后一次面对太阳,如鱼刮鳞的痛,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