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元一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做俯卧撑时,几个薛府的小丫头正兴高采烈笑嘻嘻的在一旁围看。
这几个小丫头都是从小被买进薛府里的,而今差不多也都是八九岁大的年纪,正好与冯元一年纪相当。
由于洛阳薛府常年没有主人家住,加上府中管事儿的大管事薛伯年纪又大了,所以对府中的下人们态度十分和蔼宽厚,特别是对这些年纪比较小、并且从小就是在府中长大的小奴仆们更是照顾有加。
以至于洛阳宜风坊薛府中的这几个小丫头性格十分活泼开朗、也不怕人,更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婢女们那样尊卑意识强烈。
她们现在倒是更像寻常小户人家中半大不小的孩子一样,叽叽喳喳,爱玩爱笑,但身上却又有着小户人家的孩子身上所没有的胆气和大方。
冯元一被这几个小丫头的笑声搞得心烦意愿,这俯卧撑他是实在做不下去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气咻咻道:“笑什么啊?这有什么好笑的呀!”
一个身穿浅黄色直领对襟半袖襦裙的小丫头活泼泼的笑道:“这怎么就不好笑呢?阿元少爷的这套动作多怪啊!嘻嘻!”
一群小姑娘一起哄笑起来,直把冯元一笑得面红耳赤。
他不禁气结道:“胡说胡说!我的这套动作哪里有怪怪的了?分明是你们女孩子不懂!我这是在练功夫呢!”
另一个穿着同样服色衣着的小丫头嬉笑着道:“阿元少爷自己才是胡说呢!练什么功啊?明明就是在骗人!哪里有这么怪的功夫呀?”
其他几个小丫头们也纷纷拍手笑闹起来:
“就是就是!薛山大叔、宁大叔他们练功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模样的!”
“是啊!大叔们耍拳耍得可好看了!能把胳膊一般粗的树枝‘咻’的一下子打断,他们那个样子才叫练功呢!”
“可不是嘛!这个样子趴在地上傻兮兮的,练得是什么功夫嘛?难道是杂耍吗?”
“不对不对!这哪里像是杂耍呀?我倒是觉得这套怪动作连杂耍都算不上的呀!......根本就没有咱们上元节的时候跟薛伯他们去夜市时看到的杂耍好看嘛!”
“就是就是!不好看!不过确实是好奇怪的呢!”
......
冯元一欲哭无泪!
他已经彻底被这些异想天开、活泼异常的小丫头们搅和的快要精神紊乱了。
冯元一有气无力的开口道:“我这真的是在练功啊!这是师父教给我的一套可以强身健体的基本功啊!不信你们去问我师父......”
那个最开始说话的名字叫作“清屏”的八岁小姑娘笑眯眯地道:“那就更不可能了啊!我们家公子可是天人一般的人物!公子他允文允武,芝兰玉树,怎么可能教给阿元少爷这么怪异的东西?”
另外一名叫做“净瓶”的小丫头也接过话头儿道:“就是呢!薛山大叔可是说过的,我们公子的功夫很好的!比他们都还要好呢!才不会练习这套怪东西呢!”
冯元一已经无力吐槽,他哀嚎道:“师父的功夫当然好了!但是这一套基本功真的就是我师父教我的啊!我才懒得骗你们呢......”
正在这时候,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薛从嘉却正好进了院子来,冯元一一见薛从嘉、便犹如遇神助一般立马精神了起来,几步就跑上前去,惊喜地道:“师父!你回来啦!”
薛从嘉被冯元一那脸上大异于常的热情搞得满头雾水,他迟疑着问道:“阿元,你这是干什么?”
冯元一气嘟嘟的道:“师父!你来评评理!我说那套俯卧撑是你教给我强身健体的功夫,她们却都不肯信!还说我做起来怪!”
自从见到薛从嘉进了院子,那几个小丫头们就规矩了许多,此时她们正人畜无害的规规矩矩站在薛从嘉面前,脆生生的行礼问好。
薛从嘉好笑看了看自己这个气结的小徒弟,再看了看对面站成一排、却各个眼带狡黠笑意的小姑娘们,哭笑不得的道:“好啦,阿元你是男孩子,年龄又比她们都要大一点,谦让一下小姑娘啊,不要跟她们计较。”
冯元一瞪大了一双眼睛,气咻咻地道:“师父!不会吧?你......你可不能因为她们是姓‘薛’的就偏向她们啊!我才是你的徒弟呀!”
那个名叫“清屏”的小姑娘蹙起眉头来,脆生生道:“阿元少爷说的是什么话呀!我们虽然都是薛家的婢女,但是又不是家生的奴婢,怎么会都姓‘薛’呢?清屏就是姓‘吕’的啊!”
另一个名叫“净瓶”的小姑娘也在一旁帮腔道:“可不是嘛!我是姓‘刘’的,也不姓主人家的姓氏啊!”
对于这些小姑娘们胡搅蛮缠的功夫,冯元一已经瞠目结舌、无力解释了......
薛从嘉笑眯眯的听着几个小鬼头的吵嚷和对话,听着听着就觉得似乎上午去百骑营时遇到的烦恼也都跟着烟消云散了。
直到眼瞅着这几个小孩子又要掐起来了,薛从嘉这才清了下嗓子,含笑道:“清屏,净瓶,书屏,画屏,你们去后院厨房里看看,晚上宴客的食材都备好了没,顺便跟薛伯说一下,安排人去西市采买一些稀罕的吃食回来。”
几个小姑娘听了薛从嘉开口,这才放过了冯元一。齐齐的像模像样对着她们家公子施了礼,脆生生道:“是,公子!”
冯元一见清屏她们几个走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来道:“师父,今天还顺利吗?”
薛从嘉笑道:“还算是顺利罢!上午我去百骑报了到,又托一位故人帮忙把薛山安排到了禁军千牛卫里。
之前薛山在‘例竟门’的府衙里被右肃政台的人见到了容貌,搞得他现在整日里只能躲在府邸里,都不敢出门走走,实在是苦了他了。好在这回他可以去禁军了,以后常在军中行走,右肃政台的人总不会去军营里找人的。就算几年后再见了面,恐怕也是认不出来了。”
冯元一开心的道:“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薛山大哥那般威武的人物、若是不去军中大展一番拳脚就太可惜了!”
不过冯元一转念再想了想,情绪却又忽然低落了下来,他叹道:“那么岂不是以后都要很少见到你们两个了吗?
家里人是越来越少了,一点儿也不像从前在薛家寨里的日子那么热闹......”
薛从嘉揉了揉冯元一的脑袋,笑笑道:“恐怕以后想见你薛山大哥一面真的是不易了,他是要常在军中的任职。
不过师父所在的‘百骑’却并不需要日日宿在宫中营房,不当值的时候师父倒是可以时常回家里住住,常回来看看你。”
冯元一听到这个答案,这才稍稍又开心了一些,他想起一事,奇怪的问:“对了师父,刚刚听你安排清屏她们去准备晚宴的餐饮,怎么,今天咱们府里难道会有客人要来吗?”
薛从嘉颔首微笑道:“是啊!咱们如今算是彻底在洛阳安顿下来了,自然要宴请一下咱们刚刚到洛阳时的恩人了。”
冯元一先是一愣,脱口问道:“恩人?谁啊?”
旋即他又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大喜过望的追问道:“啊!阿元知道了!是不是苏姐姐和宋大娘?师父可是请了苏姐姐她们来做客?”
薛从嘉笑应道:“看把你高兴的......没错,六娘她们下午就要过来了。”
冯元一闻言连连拍手欢呼,就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一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