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出去了,王弘义这才觉得脑中因为饮酒过度而胀痛的难受,他迷迷糊糊的躺在珍娘的榻上。咿咿呀呀的哼着也不知是什么淫词浪曲儿,很是自得其乐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那扇紧闭的房门,再一次“吱嘎”一声打开了。
王弘义闭么合眼的仰躺在榻上,听见了动静、眼睛还没睁开,就迷迷噔噔的大声奸笑道:“小娘皮!某家的好珍娘......你可让郎君好等啊!看郎君一会儿怎生整治得你欲仙欲死......”
然而他却并没有等到珍娘那一声亦娇亦媚的娇嗔,只听到了一个少年“哧”的一声冷笑,声音清冽冷淡:
“抱歉了!若要让王御史‘欲仙’、在下是办不到,不过若是令王御史‘欲死’、在下却还可以勉力为之!”
王弘义心下大吃一惊!
他猛然坐起身来,“呼”得一下子!
但是,头重脚轻之下、王弘义竟然一头就栽下了床去,额头也一下子磕在了抱月楼当红娘子珍娘姑娘的床下那张踏脚台子上。
“哎呦!!”
他一声惨叫!抱着自己那被磕出了一个大包来的脑袋,“嗷嗷”地叫唤了起来。
来人看着都觉得好笑:也不知道王弘义这厮究竟是疼得,还是被吓得!
王弘义心里急速打起了小算盘来:“难道某家就这么倒霉?竟然在**里都能遇到了强人?!不能吧?哪里有到**里打劫的强人?”
他心里琢磨个不停:“如果不是强人,那就是仇人了?到底是什么情况,得先搞明白了!”
王弘义佯作吓破了胆子的模样,一边儿捂着自己那颗贼眉鼠脸的脑袋,一边儿顺势就地一滚、躺在床下边儿,偷偷的眯着眼睛仰望着那个不紧不慢都向床榻方向走过来的“歹人”。
王弘义这么一看,立即惊讶的长大眼睛!
他在衙门里经常审讯犯人,所以之前从那个人的说话声音中,他就已然听出了来的人必然是个少年郎。
但是此时,王弘义透着外头霜白的月光,却始终看不出来人的面目!
因为那个少年郎竟然带了一只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的夜叉模样的面具,右手中握着的那把剑的剑鞘上,带着冷酷的金属光泽——这是民间违禁私藏的长剑!
而少年郎所戴的那黑白相间成色、画染制而得的夜叉面具,在屋内一室清冷的月光下,竟然透着一股格外诡秘的气息。
王弘义下意识地就打了一个寒噤。
他兢兢战战的颤声开口道:“英雄!小英雄!......某家身上还有些钱财,您手头儿若是缺了花销,就尽管拿去救急,可不要跟某家客气!只是......还请小英雄手下留情、拿完了东西可千万不要伤了某家的性命......”
那“夜叉少年”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他将右手手中执着的长剑轻轻一扬,然后旋即身手敏捷灵巧用左手握住,就伸出空出来的右手,一探手就攥住了王弘义后背的衣裳,然后再一把将他从床下拽了出来!
那“夜叉少年”动作十分迅速,王弘义还未来得及看清楚少年的动作,就已经被他摔到了床榻外头。
王弘义故意“哎呦”、“哎呦”的大声叫唤个不停,然后偷偷摸摸的探头探脑往门口看去,心里火急火燎、只盼着珍娘能快快回来!
说来也怪,明明他自己是一个大男人,但是在这个生死关头却是这般的胆小如鼠!竟然将“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介**的身上,这也着实是可悲可叹了。
那“夜叉少年”自然也注意到了王弘义的这番小动作和小心思。
他笑道:“王御史,您就不用看了,您等的那位珍娘姑娘、此刻想必是被人绊住了手脚,不能马上回来的......再者,就算珍娘姑娘来了,在下也不过就是多花上一星半点儿的功夫,再多制住一个人罢了。不会让她出去给人报信儿,王御史,您不会这么天真的在等稚弱女子来救你呢吧?”
王弘义的“天真”想法,还真就被“夜叉少年”道破了......不过好在他脸皮奇厚,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尴尬或是难为情。
王弘义原本以为自己故意喊得声音大一些,到时候珍娘如果回来了、到了院门口,自然就能听出里面的不对劲儿。届时再去告诉自己同行的右肃政台的同僚们,然后喊来洛阳府的衙役或是夜巡的将士,那么他就能得救了。
不料这“夜叉少年”竟然满不在乎的道破了他的这番想法,看起来压根儿毫不忌惮有人会来!
于是王弘义就知道了,既然这带着面具的歹人会这么说,那么他的这个念头儿八成是不能成真的。珍娘说不准已经被他提前制住了,没准儿那千娇百媚的小娘皮此刻已经没命了,王弘义不禁暗自叫苦。
王弘义连忙赔笑道:“小英雄哪里话,某家哪敢啊!......”
他再一次悄悄地打量了夜叉少年左手中握着的、也是此时正搭在自己项上的凶器,确信了那是一把违禁的杀人越货十分方便趁手的铁制武器后,心里更是一阵惊颤,连忙舔着脸谄媚道:
“真是一把好剑啊!不过小英雄,您可得拿稳了那个宝贝,不要伤了某家......您要什么某家都可以给!是要财吗?那边儿的屏风上头就挂着某家的外裳,里头有一小块儿‘金饼子’,虽然不算多,就全当是小人孝敬少侠的了......”
王弘义说完这话,自己的心里也开始滴血了!
他外裳里放着的那块儿三指长、三指宽、一指厚度的“金饼子”,正是刚刚晚上在抱月楼宴饮之时,央求他办事的底下小吏刚“进贡”给他的,没想到他还没在自己的手里捂热乎儿呢,这么快却就要拱手让人了!
但是此时活命最大,对于王弘义这样的反复无常的小人来讲,拿人钱财还不替人办事的事情他干得多了去了!虽然舍不得这块儿“金饼子”,但是他更舍不得、还是他自己的性命!
王弘义是能为了活命而无所不用其极的!士大夫和朝中官员的体面他也是可以丝毫不顾。
此时,他的笑容整个儿一个猥琐不堪的市井流氓状!
王弘义咔吧着小眼睛想着:......兴许,他还可以趁着那“夜叉脸”去屏风处翻找那块儿金子的时候冲出门去......
但是很可惜,王弘义的想法儿又再一次落空了!
那名带着夜叉面具的少年并没有动。
那个面具之下、少年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水色。
银光涟涟,动人心魄。不过此时,那双眸子里面却只有冰冷!
“夜叉少年”冷声道:“王御史不用忙了。”
少年那只没有握剑的右手、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随意地在王弘义眼前略微扬了扬,嘲讽的道:“王御史,您说的‘金饼子’就是这个吗?实在不好意思,在下手快,刚进屋后就已经先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