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暮春时节。从初春的绵绵细雨,到如今的梅雨连绵。
封闭式的校园,隔离着外面的世界,也隔离着外面的春意。校园里光秃秃的耸立着几栋建筑物,深黄色的墙。可怜的几根树木,零零星星的分布在校园的几个角落,单调的枝桠很明显的暴露出了它的身份——新生命。苏诺第一次踏入这所学校时,看着黄色的土地,配上黄色的楼外墙,对他爸爸说:“这么多学生,只有这几棵树木,我个子又不很高,我想我会呼吸口新鲜空气都很困难。”
“那你就努力长高啊,人只有在逆境中才能更好的生长,总是一帆风顺,势必会滋生惰性,你看……”苏爸爸说着一长串道理。
由学校正门进入,往前走不远,有一个十字路口:右边是教学楼,教学楼有一个气势的大厅,两根巨大的顶梁柱支撑着它全县“第一大气”教学楼的辉煌,由大厅对称两侧分开着的都是教室,教室依次排开,有走廊通道;左边是学校食堂,同时可以容纳两千多名学生就餐,食堂分上下两层,第一层东北角有一个超市,也是这所学校唯一的超市,食堂前是一个花坛,花坛上有浓密的小草,还有一棵孤立的高大的银杏树,银杏树上插着三个吊瓶,日夜不断的给予输液。高大的银杏树,让苏诺以及学校的师生深呼吸不至于窒息。
细雨,是这座江南小城春天里的符号。
中午,苏诺学习太晚,一个人去食堂。天空下着软绵的细雨,把天地密密的缝织在一起,苏诺看了一眼前方,便慢跑着向食堂跑去。高三晚走的学生和他一样急急的小跑,吃饭回来午休的学生打着雨伞在他们的身边穿过。
“对不起,对不起。”苏诺和女生同时说。由于不注意,苏诺撞在了女生的伞沿边。苏诺为自己的冲撞道歉,女生为自己的伞沿挂到人而道歉。
女生打着绿色花伞,伞上绣着一枝梅花。她散着头发,低头道歉时,头发顺滑的溜下来,正好遮住了她的样貌。苏诺说了两句对不起,就匆匆的走了。走后,莫名的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是否有一头秀发和伞上的一枝梅花?不禁嫣然一笑。
快节奏的高中生活,让人容易忘却。忘却那些不值得留恋的事,忘却那些不值得悲伤的事,忘却那些不值得回忆的事。忘却所有,与爱无关的事。
一个星期后的一天,经过程思哲的努力,李雪再次有了后话。程思哲拿在在旧货市场里买的手机,骄傲的在苏诺面前晃动。“哥们,你说你这次要怎么报答你程哥我。”拗口的人称代词,程思哲翘着二郎腿,左脚不停的掂动着。活像一个正在谈判的无赖。
在这个以“严格”为特色的校园,能拥有一部旧手机也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苏诺看着在眼前左右均匀摇晃的手机,似乎程思哲正在对他使用着催眠术。“什么报答你,每天请你吃饭还不够啊,我还要怎样报答你?”苏诺不屑的问。
“别说的我像收保护费似的,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还记得李雪不?”程思哲并不买账,他用语调强调着他的辛苦和对苏诺的重要性。
迟疑片刻,苏诺想起那个在他心中像谜一样的女生。苏诺满脸笑容的说:“兄弟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论过贵人,要论也是皇后啊。”苏诺谈笑的说着。
“还常在,还答应,还贵妃呢。为了那几顿饭,我也是蛮努力的啊。”程思哲仰着头,哽咽的说。
“别演了,自己都快笑了。”王可打趣的说。
苏诺忍不住笑出声,程思哲和王可也不禁的笑在一起。在年少里,我们和死党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成长,一起体会青春。我们一起在青春里撒野、欢闹,只因为我们是死党。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
“我把李雪的qq要到了,你要不要加她聊聊?”程思哲问。
“要啊,肯定要啊,只是——”苏诺面露难色,又装作羞怯的样子,“只是我害羞,你们都知道的,而且我还胆小怕事。”
程思哲吞了一口本是打算喷死苏诺的口水,但又想到他每天请自己吃那能缓解饿狼本性的饭,他继续发挥“慈母”的本性。“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早有计划,先把她qq号给你,你们聊熟悉后,我再介绍你们认识。”说完他妩媚的甩了下头发,对苏诺勾魂一笑。
王可和苏诺一陈呕吐,王可俯下桌底,苏诺擦了擦嘴角。“程哥,偶像啊!”苏诺仰慕的眼神。
“偶像个屁,就是呕吐的对象,吃饭要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吃货者想吃饭。王可是耻与和程思哲一样为吃货的,但刚刚说出的话,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他用左手抹了一下脸,淡淡的解释一句:“饭点到了。”
人生的每一个第一次,都是珍贵的,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第一次拿奖状,第一次想认识欣赏的女生。每一个第一次都记录着我们的成长,每一个第一次都值得我们留恋。
漆黑的夜,天空中布满繁星,一眨一眨的,只是没有月亮的陪衬,是否也会感觉少了一份韵味。暮春的风,有些凉意,凉凉的,夹着春雨的细腻,吹在身上,渗入心里,有着沁人心脾的感觉,沉醉在清风里,微凉舒适。苏诺看着窗外,教室的光亮,使他并不能很好的看到外面的夜景,一只黑色的蝴蝶在窗外的光亮里飞舞,最后停留在他的黑色中性笔笔杆上。是不干寂寞还是寻找光明?
蝴蝶在苏诺周边飞飞停停,晚自习铃声一响,它也就飞走了,消失在黑夜里。本是黑夜里的精灵,却要在黑夜里寻找光明。
教室里六盏日光灯,照亮着每个角落,逼迫着所有的丑行都原形毕露。老师端坐在讲台上,晚自习并不讲课,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学生们把头埋在高高的压着他们抬不起头的书墙下面,也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你好,我是苏诺,高二(十)班的苏诺。”
“很高兴认识你。”
“你的那篇《浅吟青春》很好,我很喜欢”
苏诺躲在书墙下,怯怯的发出这些qq消息,每一句都时隔一分钟,以免自己显得太主动,但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消息,自是一陈落寞,才有反应过来她是离线状态。苏诺为自己刚刚的失落,不免感到吃惊,有一种朦胧的情愫。
等一个人是幸福的,为她的快乐而快乐,为她的悲伤而悲伤,等的过程也充满着甜蜜的滋味,心里想的都是她,那种生活被她填充的感觉,想来都是一种幸福;被等也是一种幸福,在另一个角落,有一个人傻傻的等待着你,不求回报,只是单纯的等,你知道,或者不知道,他总是那样不知疲倦的等着你。
放学后,同学们一边迅速洗漱一边也不忘打打闹闹,程思哲喜欢和王可扳手腕,但总是输,王可要每天做五十个俯卧撑,苏诺喜欢睡前看一篇心灵鸡汤。其他同学喜欢听几首歌,或者说几个笑话。
十点半,寝室长一声令:熄灯睡觉!一个个就躺在简朴的住宿床上,装做“死人”床铺分上下两层,被褥都是自带。熄灯之后不久,寝室的小胖呼噜声开始有节奏的响起,继而是其他人的梦话声,还有翻动身子的声音。
寂静的寝室,有一点声音都更为醒耳,“叮叮叮”,qq消息的提示声,苏诺迅速把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拿出来,激动的忍不住张大着嘴,偷偷的大笑,憋着不发出声音。迅速设置为静音。
“你好,我是李雪,高一(十)班的李雪”苏诺自认为是模仿着自己发出的qq消息的模式。
“很高兴认识你。”客套的话。
“嗯,我也是。程思哲学长向我介绍过你,谢谢你喜欢我的文字,谢谢,呵呵”李雪发出这样一串礼貌而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对话。
“你这么小,但是怎么能写出那么深情的文字呢,你有什么特殊的经历吗?而且……”苏诺打出一长段问题,觉得有些偏颇,又删除掉。换成:“好的文字,总有人会喜欢,今天很晚了,有机会,我们见面好好讨论下文字。”发出后,苏诺又马上后悔,还是觉得自己太鲁莽,但更多的是紧张,等待着回复。
“好的。早点睡觉,拜。”
苏诺情不自禁的喊出“耶”,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故意咳嗽了两声,缓和气氛。但又马上开始琢磨语句中“好的”到底什么意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作为死党,程思哲终究没有把苏诺六岁砸缸的司马光之壮举说给李雪听,关于这个壮举,苏诺总是与自己第一次见面的任何人津津乐道。司马光,没有慌,他使劲砸那口缸。苏诺开心之余,总会念叨着这句,高调的证明着他幼年时就拥有的聪明机智。
这个夜晚苏诺注定是高兴而心焦的,梦里都在变化着面部表情。下弦月姗姗来迟,直接挂在西边的天际上,照亮着周围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