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孤独无依的那段时间里,炎歌总是将自己看作是老天爷的私生子,因为在一次兽潮爆乱中,全村老小都死了,就他还活着。可他却总喜欢把“老天爷,你个王八蛋”挂在嘴里,每天非得来回咒骂几百遍才罢休。
“该死的家伙,为什么这么自私,独独留下我。好,你让我留,我偏死给你看!”
站在悬崖之巅上,耳边响彻着水的咆哮,呼啸的风灌满了咧着的嘴,“奶奶个球,好大的风,吹的小爷眼泪都飙出来了”炎歌笃定认为那绝对是风太咸了。
终于,他纵身跳下了悬崖。而事实证明,他似乎真的很受那个“王八蛋”的亲睐,与死神的第一次碰面,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中途炎歌砸在了一摊肉上,原来是一只出来觅食的深山老鸟,只见它双翅一展长达十四五米,浑身之鸟羽宛若燃烧着的火焰。
夸张的长喙如半月弯刀透着摄人的寒光,最为骇人更要属那一对沾满血腥的铁爪,肯定是碰之即伤,触之即死。
火羽鹰本是这片区域顶级的掠食者,更是一只身负道痕的妖,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今天出来捕猎,没想到竟有人类偷袭它,真是不知死活!
愤怒之余,只见它双翅扶摇一震,直冲霄汉,高吭的鸣啼声响彻万里晴空,那穿金裂石之威如同闪电般惊袭炎歌的四肢百骸。
昏沉的他顿时一个激灵,随口一张便是“哪来的怪叫,是地狱里的妖魔鬼怪吗?”
炎歌摇头晃脑的嘟囔着,就这么一会儿,他竟开始后悔寻死了,奶奶个球,这地狱的环境也太差了,连死了都还要遭这样的罪,唉!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这一通牢骚顿时在高傲的火羽鹰心里卷起了千重浪,那火羽遮盖住的脸颊不自然地抽搐着。虽然没有牙齿,却尽最大的努力作咬牙切齿之状,瞪大的双眸中更似有火焰在喷发。
它,怒不可遏!
想死,没门。火羽鹰打定注意,绝对要这个该死的人类小子为自己的不当言语付出代价。随即只见一股骇然的气势从它的体内汹涌而出,如同沉睡万年的火山一朝觉醒。璀璨光芒遍布全身,好似一尊身披金黄色甲胄的战神,又宛若金水浇铸而成的雕像,霸气、威武、不可一世。
沉浸在不该寻死的懊恼中不可自拔的炎歌,顿时被这股力量掀飞,飘零在苍茫的天地间,渺小如尘埃。
“啊.....”
从高空中追星逐月地往地面上坠落,驾驭着比飞鸟还要快的速度誓要完成与大地的亲吻。炎歌突然恨透了那个站在悬崖顶上的自己,因为此时的风竟是如此的肃杀,好似万千剑气,在凌迟着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
天杀的死鸟,本就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你却要从死神的手中“截胡”!
渐渐地,寻死的勇气在生不如死的疼痛和窒息中消耗殆尽,此时,炎歌只想哀求一句,“鸟爷,你可千万接住我”
合该他今后会栽到火羽鹰的爪下,因为一人一鸟是多么的默契,以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们的火羽鹰大人便已经这么做了。
砰,又是一声沉闷的声响,炎歌再次结实地砸在了火羽鹰的背上,“鸟.....”尚来不及道一声谢,只见他突然他噌的一下子窜上了高空。
兽皮大衣上沾染着的亲人们的血,在火光照耀下竟是如此的猩红妖异,炎歌发誓自己没有玩火自焚。低头往下一看,却见下方悬浮着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摇曳的火苗似鸟羽,随风起舞,错了,错了,那本就是鸟羽,是火羽鹰的羽毛起火了。
炎歌早就听村里长辈们说过,原始森林里除了猛兽凶禽,凌驾它们之上的还有妖,这是一群从父辈中继承道痕,受上天亲睐的存在。
通过道痕可以随意沟通天地间的地水风火,而这还只是附带的天赋,传闻妖掌控一种伴生术,一旦祭出,神鬼莫测。
“老天爷,你个王八蛋,我也想要”这绝对是炎歌最真实的心里话,他总是在寂静的夜晚,独自跪坐在铺着兽毛的木板床上,对着清风晓月摇头晃脑地求神祷告。
央求老天爷随便赐他一两项天赋、天才,这样父亲跟叔叔伯伯们也许就不用那样如履薄冰地进山狩猎了。奈何直到全村老小都去了,这该死的“王八蛋”都没有怜悯他,他依旧平凡着,普通着。
此时见到火羽鹰有这般神通,炎歌不免有一种见到了传闻的喜悦,如果能更伙伴们分享该有多好!不过转瞬之间,却见他像变戏法似的,立马换了一副面孔——眼红到想要骂娘,该死的,我也想要。
心大到生死存亡之际神游太虚,火都要烧到眉毛了,炎歌尤不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砰,又是一声肉响,这回彻底将他从臆想的世界里拎了出来。
伴随着一阵肉香和堪比杀猪似的惨叫,小脑袋还来不及转动,烧焦的身体便再次先行一步,噌地脱离了火海。如此往复三两次,撕心裂肺的惊叫和着凛冽的风声,谱出一首凄凄惨惨戚戚的曲子,坠落成了那拨弄乐弦的罪魁祸首,澄碧如练的万里晴空则化身永恒的背景。
“禽兽,畜生,牲口,败类,恶魔,世态炎凉,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跟你讲,小爷不怕死”
炎歌在半空中张牙舞爪地谩骂着,诅咒着,此时的他绝对是硬气的,开玩笑,小爷连死都不怕(也许吧),还会怕火烤(可能吧)。
“老天爷,我错了,我真错了,我肝肠寸断的道歉,发誓以后再也不轻易寻死了,你就救救我吧,一雷劈死这个该死的老鸟吧!”
年幼的炎歌终究没撑多久,这不没一会便开始求饶了起来,炼火焚身好痛啊,他的硬气,他的无知无畏早已透支,再也支撑不了他的牛气冲天了。
只见炎歌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除了求神祷告外,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此时赫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反观另一面,听着上面的神神叨叨,火羽鹰顿时怒上加怒。蝼蚁,现在我才是你的天,你的神。你不跪求我,反而求助虚无飘渺的天,而且还诅咒我。蔑视,又一次赤裸裸的蔑视,啊…真是该死,该死,该死…
随既风起了,化身火海的火羽鹰背上升起来一弯弯风刃,风助火势,只见鸟羽上的火焰燃烧得愈发旺盛,炎歌在里面嗷嗷地大吼大叫着。
正当他以为要完了的时候,却见凌空悬浮着的能有半米长的风刃无端消失了,紧接着一缕缕比之前弱了不止数十倍的风羽出现在空中,这摆明是不想给炎歌一个痛快啊!
尽管风羽的威能小了许多,但对炎歌来说仍然需要谨慎对待,只见他一发狠,直接扑在火羽鹰的身上,企图用羽毛作掩护,尽管被烈焰炙烤着痛不欲生,但死亡的威胁总能让人扛过不能忍受之痛。
一阵风羽扫射下来,火羽鹰的羽毛终究还是挡不住所有的,炎歌也终究顶不住长时间的烈火焚身之苦,只见他开始在火羽鹰的背上抱着头卷成圈,翻滚躲闪着。
一缕缕风羽贯穿身体,尽管大部分被挡在了屁股之外,可依旧让他痛不欲生。一时间耳朵轰鸣,好像整个世界都失真了,甚至连神智也出现了恍惚,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似乎离死不远了,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心底扎根了下来,疯涨着,恐惧成了最好的肥料。
“死...死...死...鸟,有...有...本...本事就...就...就...赐我一死”
眼泪鼻涕已经蒸干了,在脸上只留下四抹淡淡的长条,几乎丧失意识的炎歌心中生出一箩筐灰色的情绪。他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寻死,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
“唳,唳,唳…”一阵尖锐急促的鸟啼声从一座镂空的山中传出,循声望去,只见山腹中住着一群凶禽,最为引人注目的要属被众鸟环绕的那只。
只见这只猛禽斜靠在铺着几层兽皮的石床上,腆着一个大肉球,肉嘟嘟的双翅无力地耷拉在床沿边,最为亮眼的是它那遍布全身火羽,远远望去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日。
原本在此山山头上正笔挺地站着一个身影,此时听闻声响后,便匆忙地赶了下来,生怕有所耽搁。脚尖轻点,宛若凶禽舞空,几个纵跃间,只见那人便已从数千米高峰上疾驰下来。
来到山脚下,众鸟纷纷避让,只见那身影一路小跑,来到被众鸟环绕的猛禽跟前,弯下腰来开始给它捏肩捶背剃指甲,更是时不时往它嘴里喂烤得香喷喷的兽肉。
“鸟爷,舒服吗”
“唳”
“那你对小人还满意吧?
“唳,唳”
“谢鸟爷夸奖,小人定不负厚望,必当再接再厉”
“唳,唳,唳”
“好,小人这就陪鸟爷出去散散空气”
说完,只见那人一手将石床举在头上,直接往外走去,顿时地面轰隆作响。大部分鸟对此还算淡定,似乎习以为常了。
可几只刚来的鸟就不能跟它们的前辈一样淡定了,它们就像看到鬼一样,顿时毛发倒竖,一阵毛骨悚然。
纷纷惊恐的望着那些辈份老的,似乎是在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几只热心的老鸟一副没见识的模样看着这几个后辈。
接着便是叽叽喳喳,一脸认真地说教起来,鬼知道它们在说什么。
夜黑风高,只见白天那个瘦小的人影站在山峰之巅,迎着徐徐清风,嘴巴喃喃道:“五年了,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