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那万人中央，享受万丈荣光。
全场沸腾，牧原将右手的手掌放在胸前，然后向下平移，示意大家安静。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人活着是为了什么？”牧原将话筒递给了市长，市长微微皱眉，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他不能说错。
市长接过话筒，依然坐在位子上，酝酿片刻，“我觉得活着是为了责任，就像我身为一个父亲，要对自己的女儿负责，身为一个老公要为自己的老婆负责，身为市长要为自己的市民负责。”
牧原微笑着，慢慢接回话筒，“老师，您觉得呢？”
全场目光聚集在那个穿着中山装的老人身上，“牧原竟然把那个人叫做老师，那人是谁啊？”
“没想到方院长今天也来了。”
“那个人可是港城大学的一个院长，听说还是什么作家协会的什么荣誉会长。”
方正站了起来，接过话筒，对着牧原无奈地摇了摇头。“每个人对人生有不同的理解，我活着是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
方正说的很短，因为他了解这个学生，万一他说错了，这个学生会在这将近一万人的体育馆里当众打他的脸，还是很响的那种。
“市长和老师说的很好，但我觉得人活着是为了梦想，也就是老师说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当然责任也很重要。”
全场有些人感到无趣，因为他们从小到大，梦想这个话题不知被老师和家长说了多少遍。
“在幼儿园，小盆友，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当一个科学家。孩童流着口水，口齿不清地说着。”
“在小学，小盆友，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初中，红领巾在胸前很是耀眼。”
“在初中，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高中，桌子上放的是满满的试卷。”
“在高中，同学，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老师跟做贼一样盯着学生。”
“在大学，帅哥，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的梦想是考试不挂科，然后找份工作，赚钱买房娶老婆生孩子。”
牧原来回变着音色，一会清脆，一会粗哑，跟说相声一样。
全场都被逗笑了，方老喝了口茶，摇了摇头，眼里对这个学生全是赞美之色。
市长跟旁边的一个女孩小声说着什么，女孩双眼一直紧盯牧原，含情脉脉，要是眼神都能杀人，她这双含情双眸早就将牧原淹死在这万人的眼皮子底下。
“你们从来都是被动接受别人对你的安排，你从来没想过你需要什么，想做什么。你们会说我想好好学习，那是你们愿意的吗？不是，是老师和家长强加给你们的，老师和你们说只有好好学习，以后才能赚大钱，过的好。你们将最好的青春都放在了学习上，我觉得这是种浪费。因为你们想要别人对你们的认可，对你们的羡慕，对你们的赞美，所以你们拼命的学习。江苏有四五十万的考生，然而这里面有三十几万考生上的都是普通的大学，甚至是没有考上大学。你将十几年的时光花在一张试卷上？值得吗？因为别人在学习，所以你也要学习，要不然就会被别人瞧不起，我经常看见大学生对路边卖水果的，炸东西的不屑一顾，甚至对卖水果的斤斤计较表示厌恶。”
“你们有什么资格？大学生？呵呵！大学生太多了。”
“你是特别的吗？对一些人来说，是的吧。你是一个公司的经理，你出车祸死了，公司立马会找个人顶替你，照样运作。你是个司机，你出车祸死了，别人再换个司机。你是个老师，你出车祸死了，学校再安排其他的老师。社会不会因为你一个人的死亡而停止运转，你死了，悄无生息，你在死的时候能记得起自己一生做过什么自己想做而且成功的事吗？“
“你们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你们理所应当地认为这就是生活，所以你要求你们的子女为你们而活着，要求别人为了别人而活着。婚礼上，别人笑，你们也要跟着笑，不管开不开心，这样才合群。”
“我们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假装，假装自己没什么野心和追求，不知不觉泯灭所有的梦想，因为我们觉得现实和梦想相差甚远，可是谁不想要的更多呢。”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剑，插在人的心上，甚至都可以感受到这把利剑的寒冷。
“人生，太过短暂，为什么要将自己的梦想后面加个但是呢？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为什么要为别人活着呢？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呢？”
“这位同学，你的专业是什么？”
“我的专业是影像检查技术。”
“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家里的人替我选的。”
“你没有考虑过自己喜欢的专业吗？”
“没有。”
牧原将自己的话筒拿回，“我想这个同学的答案代表了大多数同学的答案，为什么你们没有考虑过自己喜欢的专业？因为你们没有想过自己喜欢的专业是什么，你们自然养成了被动的习惯，你们不敢对你们的将来负责。”
“你们总想成为别人眼中的特别，所以迎合别人强加给你的一切，机械式地做着别人给你的工作，你的特别又有什么用呢？”
“有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出处我已经记不得了，我活过，并不像世上的大多数人为了活着而活着。”
“有些老师没有教你们如何寻找自己的梦想，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他们也只是活着，像个动物一样。”
“你们感到迷茫，因为你们没有梦想或者是不敢坚持梦想，失败了又怎么样呢？一件事失败又不代表你的人生是失败的，你们浑浑噩噩地学习工作，像个僵尸一样为了食物而行走在这片大地上。”
“喜欢画画，那就努力地去画，喜欢写歌，那就去写歌，喜欢写作，那就去写作，不要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你要记得，生活总会拼命地让你回到原点，那些嘲笑你的人，不认同你的人，其实都是失败者，他们输给了生活，所以他们简单地认为这就是生活。他们不想接受别人与众不同，所以他们拼命打压你，让你回到原点。”
“不要让但是但是但是占据了你的生活，不要让遗憾填满你的生活，你在考虑什么，你在想什么，那就去做吧，失败了，又怎么样呢？时间不会等你。”牧原硕大的拳头锤在桌子上，话语激昂，掷地有声。
全场鼓起掌，市长的脸色有些难看，刚才牧原不知不觉就打了他的脸，不过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还是努力挤出笑容，随着大家鼓起掌来。
“我说的一切，如果你们全部记住了，那你们就错了，没有人是你们人生的老师，我说的一切你们只能借鉴，你们不是我，所以我说的话不能全部适应你们。”
牧原回到座椅上，喝了杯茶，茶很香，多喝了两口。
下面是大家提问的时间，一些工作人员开始向人群中分发话筒，潘珊珊坐在张青云的右面，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牧原坐在椅子上，神色淡定，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牧老师，你先前说爱一个人就放开她，可是你又说要坚持自己的梦想，如果梦想是和她在一起，那是不是就矛盾了。”一个扎着马尾，脸上还有些雀斑的小姑娘小声发问着，深怕自己这个问题引起牧原的不满。
“你可能忘了我的一个前提，我说的是有时候。”
一个坐在陶西前面的小胖子拿到了话筒，陶西认识这个人，他们班的。小胖子拿着话筒问着：“牧老师，我和你是校友，当年我们学校都知道你曾经追过我们学校的校花洛情，请问你这本书写的是不是你的初恋？这个问题我在读这本的时候就想了很久。”
陶西坐在这个小胖子的身后，朝着他屁股一踹，将他踹到在地，然后双眼望着蓝天，一副什么没发生的事情。
牧原握着话筒的手有些颤抖，方正微微抿了抿嘴角。
“没错，你说的很对。”
人群中沸腾了，甚至有些人开始人肉起来，想看看这个洛情是谁。
话筒不知不觉传到了潘珊珊的手上，潘珊珊忐忑地拿起话筒站了起来，只是看着演讲台上的牧原，不知该说些什么。
牧原看到了她，眸子里竟然有些局促。
张青云看到了那丝局促，看了潘珊珊两眼，又看了看牧原。
“我想问一下，牧老师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潘珊珊说完这句话，立马坐了下来，腮帮子通红通红的。
“两天前，我喜欢上一个女孩，后来被放鸽子，现在有没有？我不知道。”
下面的问题越来越尖锐，越刻薄，牧原的脸上渐渐凝聚了冰霜，竟然有人当众说出来牧原当年情敌的名字。
市长知道情况有些不对，站起身来，走上演讲台，拿了个话筒。
“我相信大家对牧原的演讲很满意，想必牧原也累了，大家有问题以后再询问牧原。刚才我与文化局局长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将《旧城以西》拍成电视剧。”
“我不愿意。”牧原不动声色地拿起一个话筒，平淡地说了这一句话，涌起一片浪潮。
他身边的这个人可是市长啊，港城的市长。
“我现在不愿意，以后也不愿意，谢谢市长。”牧原在大家的目光下淡定地喝完剩下的茶，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下演讲台，向方正微微鞠个躬，离开了体育馆。
他的心情不太好，放下不代表不在意。
市长站在台上，不愧是纵横官场的人物，纵然心里已经气炸了天，但还是一脸笑容，说了一些官话之后就匆匆走下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