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舞轶！”
虽说他也明白那是幻境，可是，那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撩拨起了他的点点思绪。他不想破坏美好的幻想。
自从他和父母分开后，他已经渐渐记不起以前的事情，再看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可是迟了，剑雨已落下，整个灰色的世界被摧毁，源辄的眼前，入目便是血色。
然后金色的至高铁律又一次缓缓的如卷轴般铺展而开。
只见华丽的剑身上，密密麻麻的剑刻蔓延而开。
源辄看见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忧伤的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而，她的嘴角却是勾起一丝微笑。与那忧伤截然不同，那微笑发自心底。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她是为了他好。而舞轶，不知陪他走过了多少个春秋，和他有过多少患难与共的回忆。
他知道，那是舞轶。
与那个灰色世界中的，牵着他父母的手的小女孩一般容貌，但，那是他的舞轶。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走向那金色的，恍如天幕的至高铁律。
毅然决然。
“再见了。”
透过辉煌的金色，他看见少女的嘴角蠕动，是这样的话语。
“不要！不要去！不要去啊舞轶！！”那金色的障壁，让他心惊胆战，可是源辄动不了。
为什么，这是一个小小的缘会关卡，为什么会这样！！这是幻境，幻境幻境！！少女和灰色的世界一起消失不见。消失在金光中。
是幻觉啊，正当源辄松一口气时，至高铁律忽然发出金光，一道道光箭陆续形成。
“轰！”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源辄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面前竟然是……墨织。美丽的同样是少女般的身形，在源辄面前缓缓倒下。金光刺目，至高铁律上形成的密密麻麻的金色光箭奔向源辄，却是全部插在了墨织身上。
“墨织，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忽然一股清风吹过。
玉佩里的那个老妖怪的形体渐渐凝聚。
“为了素不相识的人，你要一帮再帮吗？”他淡淡看了一眼源辄。
“至高铁律……吗？”老妖怪一改平日里在墨织面前高深莫测的姿态，竟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骨，嚣张跋扈的指着那金色的至高铁律。
“他—奶奶的！老子死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你找到了！！”指了一会似乎是觉得累了，于是把鸡腿骨拿下来又啃了两口，“五千年啊！！老子不找到你，你是不是就他—奶奶的不出来了！啊！？”
“诶，不对哟。”啪唧啪唧再啃两口，“好像只是一个复制品耶。”
“他妹子的浪费我感情！”老妖怪已经急得跳脚了。
“卧槽！不管了！奶奶—的！老子要骂个够！”
叽里咕噜一通骂以后，老妖怪见已经解气，看向勉强支撑在地上的墨织。
“老妖怪，我真的是支撑不住了啊！”墨织无奈苦笑。
难道说人总是有双面的，平时高深莫测的老妖怪结果这么萌啊！
“啊呀，你们这几年发展的很快嘛，我这几天也了解了一下。”
嗯嗯，不愧是五千年前的“冤魂”。
“比如说这个东东，”不要脸的举起鸡腿骨，“好好吃，而且吃完了以后还可以指出去骂人！”
“而且如今修士吵架用的词汇高级多了！看刚那几句，多解气！”
“哎……”墨织没有接话，却是看向上方金色的至高铁律，“你说，老妖怪，你是不是认识这玩意儿？”
老妖怪忽然脸色阴沉，低声道：“这是当年叛逃的天道的部分。”
墨织却是捕捉到两个关键词“当年”，“天道”。
那么……这是！？
“这些对你说之无用，还是先把这幻想消灭掉吧。”
“怎么做，”墨织直起身来，但虚幻的身体上，却是透出诡异的金光。与“至高铁律”上的金光如出一辙。
“你要知道，这是问心之境，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东西。那些修为强大的老妖怪，都不敢进入。”
“这是因为问心之境吸收人的元神来进入。元神死则人亡。”
“元神一般要待到元婴期才初步形成，所以对你们这些修为低的人一般没有杀伤力。”
“墨织和你，”老妖怪看看源辄，“是两个意外。”
意外？！虽心中疑惑，但墨织依旧继续听下去。
“墨织，你一出生，就拥有元神。”
！！
一出生……想到这里，墨织不禁轻轻抚摸起那块玉佩。
那为何……我不能修炼！为何？
这时，他眼中隐晦的闪过一道紫光。
“而你，那就是属于不能言说的范围了。”源辄疑惑的点点头。
“这是你的心的映射，为什么元婴老怪从不会进入问心之境，是因为他们的心。”老妖怪越过源辄，望向远处延伸的血色世界，然后蓦然回首。
“为什么叫’紫‘是因为一般元婴以下没有元神，只有一丝神念方可进入，所以心之界会反映出紫色。”老妖怪死死盯着墨织，“而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的世界已经不是问心了，而是杀死你们啊！这个世界，会用你们内心认为最可怕的东西，来一点点让你崩溃！”
“方才就与你说了，墨织，很危险，可是既然你一定要救他，也没办法，我就带你进来了。正因为你本就是元神之身，所以你可以出入他人的问心境。”
“可是你这样承担他的因果，你更危险。”
老妖怪淡淡而言。
“所以我可以帮你，但是要付出代价。”
“首先……这是我的问心境，你要……破坏它！”
忽然熊熊的火焰影影绰绰的在墨织面前燃起。不可思议的一幕在他眼前浮现。源辄消失了，只剩下他。不，还有……
老人，小孩。
女人，男人。
一切在熊熊火海中，化作灰烬。
“这……”
老妖怪背对着他，出现在他面前。
“没错，你没有猜错，是我在影响你。”墨织只能看到老妖怪的背影，“这是我的记忆，我的到了一切，然而，我却毁了我的家。”
老妖怪低下头去：“没错，就是我杀死了我的所有家人。所以我内心一直隐隐约约的厌恶着我的力量。可是这世界没有力量不行。”
他微微侧过脸颊，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几乎变成血红，然而那血色不活泼，灰暗的死寂。
“墨织，你有挡在他人面前不畏死亡的勇气，那你怎么会缺少对力量寻求的野心呢？所以这是我的问心之境，这是我最害怕的东西，既然你要继承我的一切，那么你就要突破这个矛盾，你要做出选择，是平凡的生活，还是卷入深渊？”
墨织只看见老妖怪灰暗的眼，却看不透这人的心。回想起自己过往的一幕一幕，他承认，自己确实是在欺骗自己。
少年热血，谁不想翻云覆雨？谁不想名垂青史！
所以他向往的是做一名国师。
可是没有资质，把他的愿望深深压在心底。现在，改变的机会就摆在面前！是继续做那个卑微的自己，还是再选择一段新的人生？！
“墨织，我知道哟，你的愿望。”
“你是要成仙，还是要去凡俗的世界中，做一名国师？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要相信我，我有这个能力。”
“选择吧，墨织，仙道之路危险万分，你是真的……想要踏上吗！”
墨织低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我的道，是想要有一次后悔的机会。是改迹，更是改命！我为什么选择这条道呢？”
“那是因为我害怕着什么，我害怕给他人带来毁灭，可是这就像在走钢丝绳，行走在灰色的境界线上，一不小心，就会陨灭。”
“可是选择这条路，不也是我的野心吗？因为这才是最强之道！墨家的古籍里，就是如此记载的，逃脱天道之人，才是最强！命运不受控制的人，为仙！”
“那么，为什么还犹豫，还害怕拥有力量呢？”
老妖怪还在淡淡看着眼前的一切，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回放，脸上没有表情。
“哟，墨织，想好了吗？”老妖怪丝毫不以为意墨织投在他脸上的目光。他扬起手，直指着那血色的场面，似乎是叹息，又是在笑.“这种东西，我已经看多了呢。”
“你再不快点，”老妖怪开心的笑了，“那家伙可是要死了啊！”
死？
源辄吗？
“或者，你与他无亲无故，不要去了也好。”
“源辄……他是我带来的，所以，我要负责任！”
老妖怪抽出身侧的剑，“真的是负责吗？你这个该死的烂好人！”骂了一句，嘴角却满是微笑，欣慰和无奈纠缠不清，“你真的和我不一样，墨织，你是为了他人而变强，你是为了他人而活！”
那把剑造型极其奇怪，瞬间插进了墨织身体。
源辄想要保护什么有又无能为力的表情再次浮现。墨织忽然感觉自己很愤怒，有灵气在他身边渐渐积蓄。恨！恨！恨！你们有了力量就为所欲为！为什么没有能力的人什么也得不到！
紫意渐渐爬上他的眼眸，然后白色的花朵在他脚下开放，白色又被墨织散发出的紫色气息所侵染，巨大的灵压在扩散。这是元神之花！眼中的紫意，似乎是经过长久的沉淀，在这一瞬间，霎时爆发！
“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活下去！！”
“为了我活下去！”
老妖怪闭上眼睛，“要是真正的修为，我能借的就是那么点，”老妖怪在墨织决定参加缘会时就借给了墨织相当于练气气动期的修为，传他了能使世界停止一息的寂静诀。
“但要是元神的话，念力可没有这个限制！！”
完全染成紫色的花朵在那一瞬间展开。
一眼望去，紫色的眼眸闪烁着魔性的光焰。
“哟，你好啊，紫魔，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紫色的眼睛似乎没有一丝温度，“老妖怪，怎么出去，你的问心境，你最了解。”墨织尝试一道刃迹，可这世界分为牢固，纹丝不动。
老妖怪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瞬间就被他隐藏了。
眼前的墨织不再像是以前的那个墨织，更像是——魔。他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没有什么可以靠近他的身侧。至高铁律对他的伤害被他轻松的排除在外，金色落在紫色的气息上，瞬时化为乌有。
老妖怪对他做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确实有了力量。他在赌！赌老妖怪不会加害与他！
“很简单，突破它的方法是——找到这个记忆里的我，杀死他！”
“……”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几乎听不见的呓语，“既然你都不介意，那和我有何干系！”
巨大无匹的神念霎时间扩展开去。
“找到了。”墨织皱眉，那是看起来矮小一些的老妖怪，依旧是看不清脸，只见他在火海的中央，火焰不能伤害他，因为火焰就是从他身上燃起。
“……”
既然你是一切罪祸的根源，那么就让我……杀掉你！
在紫色气息的影响下，墨织变得无比冷静，机械的计算。
无尽的杀意从心底不可抑制的升起。
“你是来……杀掉我的吗？”
小版的老妖怪抬头，看着墨织，眼中有泪水流下，又迅速被火海蒸干化作气体。
“杀掉我吧，”
“因为……”他抬头望天，可是天空中，什么也没有，“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要是没有力量……”墨织看见，那双手已经深深陷入地面，巨大的气场扩展开来，周身火焰退避，“该多好啊！！”
墨织从未见过如此的嘶吼。但是那冷静的近乎变态的理智告诉他——最好现在动手！
小版的老妖怪已经失去了所有希望，所以，什么都会干的出来。哪怕是自杀也好，或者是……癫狂杀人也好。
想到这里，墨织脑中没有犹豫。他手中渐渐凝化出剑的形体。
一剑斩下！
小版的老妖倒在了血泊中。
脸上，不知为何何时，却有了幸福的笑。
墨织要出去，他别无选择，在这是，墨织抛弃了所有的纠结和选择。
然后只是一剑，这个牢不可破的世界就此崩塌！
火海分成了两半，一半是烧红的天，一半是熏黑的地。
老妖怪站在墨织身后，面无表情。
在斩出的夹缝中，源辄的身体正在金光下分解！
至高铁律！该死！
墨织抬手掐诀，却是在墨家藏书阁中看到的一种术法。
绝对障壁！
虽是第一次用，墨织却用的无比的顺手，一次成功！
一指点下，紫色的幕墙便挡在了源辄的面前，抵挡了金色的光箭。
墨织嘴角泛起一个冷冷的笑。天道！未免欺人太甚！为什么要对一个几乎没有力量的少年出手！这就是天道的所谓“公平”！？源辄，到底有什么错！
刚才老妖怪也说了，这只不过是个复制品罢了。
那么，战胜的机会就大而有之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所以，只要粉碎至高铁律，就足够了！
在紫气入体的状态下，墨织无比冷静，不，应该说是冷酷无情。
他的元神已经被老妖怪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提升到了元婴层次，元婴啊！说出去都没人信，就是墨家家主，也才是元婴境界吧。
感受着澎湃的念力，墨织心中忽然升起兴奋之感。
这就是……念力！元婴念力！
“墨织，这个可以说是伪天道，是残缺的，所以你可以用寂静诀找出它的破绽！”
寂静诀，是让世界运转停止一息的法诀！
包括天道！！
“然后帮我揍他丫的！我擦！”
老妖怪又是骂上了。
“苍天偏爱寂静。”
“那么，一切，都停止吧。”墨织手中掐诀，瞬间世界化作墨色。
余光中，老妖怪却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只见至高铁律上的金光消失，但是有一处！至高铁律的一角正在崩塌！虽然是在不断的修复，可确实也是在崩塌！
破绽！
灰色的世界中，墨织带着紫色的气息哄然冲出，而后手中灵气凝成的剑狠狠地击在崩塌处。
金色的至高铁律终于消散，源辄身上的金色也开始褪去。
墨织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那紫色的眼一动不动，盯着那至高铁律消散的地方。
这时，在不知何处的角落，一个中年大叔走在平凡的街上。
这个大叔，眉心间竟然有一道伤疤似的痕迹，又好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他忽然口中喷血，四周人纷纷退避。
“这人怎么了。”
“别管他！”
“这可是林渊大人掌控下的城市，怎么还会有人走火入魔！”
“林渊大人可是天道啊！他管控的城市，人人安居乐业，修士也从不出事！”
“别说了，这人一定居心不良！”
中年大叔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缓缓拭去嘴角的血液，表情虽然平静，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手指节分明被握的发白。
“天道的一部分……竟然被他人夺取了！”
他一挥手，一段影像顿时出现，影像上，竟是站在螺旋顶端的少年。
苍茫派太上长老。
“是你吗？不过……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