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塔卓部落的大寨建在雪山下的一处平坦低谷内(利于引水),一排排杉木造就的屋舍,看上去粗野而又原始,寨子中央是一处广场,广场北端那座最高大的院落便是首领的住所,四面围着高耸的崖壁,只有朝南端一处缺口,便是部落的寨门。这寨子里平时宁静安详,鸡犬相吠,只是这天是烈马大寨的日子,部落里立刻变的沸腾起来,道路上的少年们说说笑笑,熙熙攘攘。
却说那三兄弟回到部落大寨,见得部落里其他的少年一个个欢声笑语,看来是都有收获。沿着寨里的大路走着,部落里的许多少年都朝他们身边靠了过来,围着打转,问询他们有什么收获,顿时一片吵杂。三兄弟平日在部落的少年里面也是颐指气使惯了,今天正为一无所获而扫兴。忽雷喝道:“滚开!都给我滚开!”托木伸手拉过一个少年便打,一拳下去打的他跌了出去,头破血流。有几个嘴快的说道:“你们该不会什么都没有吧。”忽雷回头怒视一圈,少年们的闭口不言。托木大喝一声:“都走开,今天没空和你们玩,滚!”说罢,便朝人群中乱踢。少年们忌惮他们是首领的儿子,自然不敢冲撞,一个个吓得跑开了。
没一会儿,三兄弟走进自家大院里。两个妇人走了出来,一个身穿貂袍的妇人,身材肥胖,脸庞圆润,显得很尊贵,这便是忽雷的母亲哈颜。另一个身材偏矮,肤色黝黑,一身青衣,却也很得体,这便是鄂尔和托木的娘娜菲。
哈颜扯开嗓子,像公鸡打鸣一般笑道:“孩子们,今天都打了些什么呢?”三兄弟低头不语,一个个面色如土。娜菲见他们一个个神情低落,两手空空,便猜到了八九分。忙笑道:“别站着了。你们阿爹在大帐前等着你们呢。快去吧,好多孩子都到了。”这娜菲嗓音也粗,只是刻意捏着桑子,轻言细语,听起来有些发嗲。三兄弟一言不发,哈颜叹气道:“唉,真是的!你们阿爹肯定很生气。”娜菲道:“姐姐不必太担心,毕竟只是孩子们一场马赛,有什么打紧的。”哈颜摇了摇头,道:“妹妹你有所不知,他们阿爹好面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次猎马赛本就是各族显示实力,许多部落里的孩子都参加,要是他们身为穆汗的儿子落了下风,那班烈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况且还有几位族老在场,那几个老家伙定要啰嗦,所以这对将来咱们部落穆汗的人选影响也大,这可如何是好?只怕几个孩儿要受皮肉之苦了。”娜菲面色凝重,道:“真的这么要紧吗?”哈颜道:“是啊,所以姐姐我才如此担心。”
这时,听得一个部落里的男子骑着马,敲着锣鼓,高声呐喊道:“呦嘿!部落里的小伙子们,猎马赛评选马上开始了,大家快快到穆汗大帐前集合了。穆汗和几位族老都已经到了。”哈颜和娜菲各自心头焦虑难安。娜菲道:“姐姐莫慌,到时班烈碍于面子,定然不会当众指责孩儿们,咱们极力去护咱们的孩子,就好,定然不会让他们吃亏。”哈颜宽心道:“好,妹妹,咱们也跟着孩子们过去吧。”
哈颜一行人一路来到部落广场,天色已晚,只见得广场的中央已经升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孩童们奔跑嘻,围着篝火,锣鼓喧天,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一群孩童见忽雷兄弟几个到来,都围着上去喧闹问候。哈颜只得让他们先散在一边,和忽雷依次坐在广场的座位上面。
过了一会儿,一位老者身披麻衣,住着一把粗木拐杖,来到广场中央,大喊道:“各位请稍静,咱们今年的猎马赛马上就开始评选了。”场下一片欢呼,出去打猎的年轻后辈都高举着自己的弓箭兵刃。有不少性急的少年已经大喊大叫:“落葛长老先看我的,先看我的。”落葛长老笑道:“小伙子们,不要急,等其他几位长老和咱们首领落座了你们再一个一个来展示自己的猎物。”
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喝:“班烈穆汗(穆汗:部落首领尊称)来了,大家让开!”人群中立刻分开一条道路。为首的正是首领班烈,见他身材高大,貂裘宽厚,一张方脸,颏下微须。身后是两位老态龙钟的长老。班烈踱步走向正中央的座椅上坐下,身后两位长老分别坐在左右,左边的叫希长老,右边的叫梅长老。
族人们全都站起来,躬身抱拳。班烈环视一圈,朗声道:“各位请坐,几位长老请坐。”众人齐声道:“是!”
那在广场中央主持的落葛长老敬过之后,便道:“各位年轻后辈,猎马赛评选开始了,有觉得自己猎得的猎物不错的都可以上场来展示,咱们今年要选出一位最厉害的,担当咱们部落的守卫长。”
部落众人听后大惊,相顾议论纷纷,小伙子们更是跃跃欲试,往年的猎马赛顶多就是发些布匹粮食以为奖励。部落的守卫长掌管部落的武力,是人人都想要得到要职,对将来选举部落穆汗也是影响重大。忽雷三兄弟心下也在嘀咕,觉得不可思议,父亲此前极力训练,想来对自己是极为有信心,此时正是要把守卫长这个关键位置送给兄弟的其中一位,用心良苦。可是眼下一无所获,真是羞愧难当,都深深的埋下了头。
场中一位瘦小少年大喝一声,跳了出来,道:“各位兄弟,那我就先来吧。捉了几只凤头雀,毛色还不错。”说罢把笼子放在广场中央。见有五只白雀在笼子里扑腾腾的扇翅膀,羽毛雪白无瑕,爪子乌黑,两眼油绿,实在是上等,价值肯定不错。场下不懂得少年觉得无趣,几位长老见过世面,纷纷点头。另一个少年也上来,手里提着一个笼子,笑道:“你五只也不如我这一只,大家看。”只见笼子里一只黄羽隼,钩喙利爪,顾盼之间,威风凛凛。这种隼训练有素后可以用来捕猎侦查,相当有用,场下一片喝彩声。
部落里的男子纷纷上前展示,热闹非凡,均是些稀奇的动物。班烈斜睨着儿子忽雷兄弟这边,一直未见他们有什么动静,心中有些不耐烦了,想这几个小子平日里没少调教训练,请了部落里最有经验的猎手师傅来教导,此番前去狩猎,自己也将猎物最密集的地方分给他们,想来一定收获不小。想到此处,不禁得意,伸手捋了捋胡须。
忽然,欢声雷动,只见一个肤色黝黑,高大有力的男子走了出来,身旁跟着一条猎獒。场下欢呼:“丹布!丹布!”丹布乃是希长老的孙子,为人老实憨厚,最是英武不凡,部落里面颇受欢迎。见他长臂一挥,腰一弯,将身上抗的猎物放了下来,一片惊呼。赫然是一头云斑雪豹。体型硕大威猛,身上黑纹斑斓,面目凶恶,血口张开,不少女孩子吓得捂住了眼。见那豹子颈部出血,显然丹布是将它一箭射穿脖子。场上的男子们顿时间哑然失色,自愧不如。又对丹布的勇气和箭术叹服。希长老更是笑的合不拢嘴,道:“丹布,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孙子,哈哈!”不少人随声附和:“丹布厉害,看来这第一是你的了。是啊!”
丹布站在场中央,意气风发,嘿嘿的笑着,道:“过奖了。”
班烈也拍手叫好,心中却有不悦,大声道:“还有哪位上前?”说罢便朝忽雷兄弟这边凝视。场上的人见丹布能猎得如此猛兽,自己的猎物实在是相形见绌,众人顿时哑口无言。忽雷兄弟更是惭愧的不出一言,想不到那丹布如此勇武,就算和自己三兄弟之力也不能猎得一头云斑雪豹,想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落葛长老见众人无声,便道:“看来已经无人再上来了,这次大家有目共睹,属丹布的猎物最佳。”班烈忽然喊道:“慢着,场下当真没有人再上来了吗?”落葛长老话说一半便被班烈打断,只好站在一边。
班烈朝忽雷这边看了一眼,见他们也不应一句,道:“忽雷!鄂尔!托木!你们三个都猎了些什么呢?怎么不敢上场。”忽雷三兄弟纷纷吓得跪下。忽雷嗫声道:“阿爹,我们三兄弟,没有猎到猎物。”斑猎一拍座椅的扶手,喝道:“什么?我平时教你们的本领都去哪儿了?”三兄弟吓得是瑟瑟发抖。班烈继续骂道:“三个不成器的东西,回去好好收拾你们。”
那希长老心中暗喜,面上却不漏声色,对班烈道:“穆汗,一场赛事而已,孩子没猎到,也可能是运气不佳,不必太苛责了。”班烈对希长老还算给几分面子,毕竟也是部落的旺族,稍稍镇定了些,道:“忽雷,我平日教导你们许多,怎么会如此不济事,是何缘故,快快说来,做我班烈的儿子,绝不允许你们如此窝囊!”
班烈声如洪钟,忽雷三个吓得面色惨白。哈颜忙道:“孩子们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班烈你别这么吓唬他们。”娜菲也忙赔笑道:“是啊,一场猎马赛没什么打紧的。何必这样吓他们呢。孩子们,快起来。”班烈大怒,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让他们说。到底怎么回事!”
忽雷颤抖着声音道:“阿爹,唉,孩儿无能。可是这也是有不得已的事啊,孩儿怕说了影响咱一家和睦。”忽雷装模做样的唉声叹气。鄂尔也忽然大哭道:“阿爹,你别怪大哥,都是我不争气。”托木知道自己嘴笨,索性就不说话了,只顾放声大哭。
众人都觉得奇怪,这三个兄弟怎么都哭起来了,还这么伤心,这和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模样可不同了。班烈喊道:“忽雷,不要吞吞吐吐的,快如实说。”忽雷抹了抹眼泪,道:“阿爹让孩儿说,那孩儿就说了。我们几个外出打猎,本来是计划的很顺利的。谁知兰萱妹子半路跟来吵闹着要我们陪她玩耍,这毕竟是我们妹妹嘛,她想跟着我们也得照顾她,于是这行程便慢了许多。哎,慢了也就慢了吧,我们兄弟几个也对她很照顾。谁成想可把我们给害惨了。兰萱妹子一路上大呼小叫,这猎物都还没到跟前就被惊扰跑了。哎,没办法,毕竟是一家人,也不好责怪她。这才一路下来一点收获都没有。阿爹,你可别怪罪兰萱妹子,一切都是我们当哥哥的错。早知道就不让她跟着我们了”说完还不忘哭几声。
鄂尔和托木心冷暗暗叹服忽雷大哥真是好演技,好口才啊。班烈大踏步走到他们面前,问鄂尔道:“鄂尔,是这样吗?”鄂尔道:“是的阿爹,兰萱那丫头也太不懂事了。这次什么也没打着,忽雷大哥还一再安顿我们不要说出去,怕您责怪她,可是阿爹,我们真的是好冤啊,本来是可以猎不少东西的。”班烈气的咬了咬牙,狠狠道:“哼!这个吉卡,也不知道好好管教那个兰萱。”哈颜气道:“哼!多半是那吉卡唆使兰萱去闹得,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娜菲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都是被兰萱那个丫头给闹得,怪不到孩儿们。”班烈喝道:“看我怎么收拾她!你们几个给我把吉卡和兰萱带到大帐里面,等会儿我去问她。”
希长老道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也怪不得三个孩子,那么这次猎马赛的头名就是丹布了。此后他也便是咱们部落的守卫长了。”众人正要欢呼,怎料班烈大喝一声,道:”不行,头名可以给丹布,这守卫长乃是部落要职,必须选一位最勇武的后辈来担当。”
希长老见周围刹那间喝彩声静了下来,自己的孙子丹布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班烈却要阻挠,闷闷不乐道:“班烈穆汗,这叫什么话,这次猎马赛的头名就继任守卫长,这可是你定下来的呀,怎能说改就改?”班烈回头瞪了希长老一眼,道:“这是我定的,当然我也能该了。再说了,这次忽雷兄弟他们几个根本没有好好发挥,不公平,择日再让他们几个比试一番吧。”希长道:“这怎么行?丹布的本领大家都是知道的,肯定能够胜任守卫长。”班烈忽然大吼一声,一掌把旁边的桌子打得四分五裂,道:“我才是穆汗!我说了算,你不服吗?”希长老只好闭嘴不言,愤愤的哼了一声,拉着丹布走了去。
人群中也不知哪家的小孩儿童言无忌,叫了一声:“丹布哥最厉害,凭什么赶走他……”话还没说话,便被他的母亲煽了一耳光,骂道:“你胡说什么!”小孩儿娃娃大哭,那母亲便连打了五六下屁股。忙给班烈赔笑道:“穆汗你别怪她,我管教不严。”班烈轻蔑的瞟了一眼,道:“以后管好孩子的嘴。哼,都散了吧。”众人纷纷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