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康听罢各方的叙述,沉默了片刻,说道:“听双方的叙述,这件事的经过再清楚不过。案发的误会,江裕本人已经承认,结案时的误会消解,也有好几个人证在场。综合各方所述,这件事不难判断。大总管,江裕应该不是你所说的恶贼才是。”
琴书医道:“不错,这件事我曾经先后两次听范行博以及江裕本人说过,确是误会造成,没什么可以质疑的地方。江裕并非恶徒。”
江裕踏上几步,对趟子手道:“我当时因为莽撞,错帮了贼人的大忙,酿成大祸,间接害死两条人命。你若是来为他们讨还公道,我无话可说,杀剐存留,悉听尊便。但是,诬我是贼,我绝不答应。”
柯树熊道:“我想这位趟子手好汉因为不知后来事情解决的详细情形,法昆镖头又没有对他详加说明,他不知当时解除误会的细节。所以,才一直误会江裕是个恶贼直到今天。江裕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能担保,他绝非恶贼。”
铁虎猛与江裕结识的时间虽短,交情却深厚,这时也忽然叫道:“这小子是条英雄好汉。我也可以担保。”铁虎威吃了一惊,一把将他拉后,说道:“这里没你的事。”暗自埋怨:“没脑子的家伙,这种场合哪有你说话的份?”
魏长星目光扫了一下趟子手,那趟子手忽然叫道:“我还有物证,可以证明我的话绝无虚假。”说着话伸手入怀,拿出一把小刀,向众人一晃。
江裕一愣,那是他遗落的重要东西,当然一眼认得。心忖:“这把小刀失落多时,怎么在他身上?我记得,应该是掉在……”陷入深深的追忆之中。
柯树熊也是一怔,说道:“能否借我观看?”趟子手看了魏长星一眼,得到魏长星的点头许可,这才将小刀递到柯树熊手上。柯树熊接过小刀仔细观瞧。趟子手问道:“这可是江裕的物品?”柯树熊点头道:“不错,这是他出师的时候,我赠给他的。这把小刀,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趟子手道:“这是雇主死后,我在雇主的尸身旁边捡到的。应该是从施鹏飞身上掉下来的。”
江裕道:“不对,这是我掉的。”忽然大叫一声:“啊呀,我想起来了,雇主是被你杀的。”那是江裕第一次见到杀人,那一幕印象太深,所以江裕最终认出了这个失手杀人的趟子手。
江裕认得不错。当时,施鹏飞等四个恶贼剪径抢劫,施鹏飞从马车中抢得少女就要逃走,正是这个趟子手和另一个伙伴赶上前来急救,不想少女的父亲也扑出马车来抢夺女儿,结果,这个趟子手因为急于救人,反而失手,错杀了雇主。那夜,他奉命回到马车边留守,发现死尸旁边有人掉落了这把小刀,当即捡起。虽然发现小刀上的“钢拳”字样,仍然武断地认为是施鹏飞掉落的。后来,通过朝阳会知道了江裕的师门来历,方知这把小刀的来源应该是江裕。他是真的不知道荒庙中双方已经解除误会的事,始终以为江裕和施鹏飞等贼人是一伙的,倒不是存心要诬陷江裕。
趟子手自失手伤人之后,心中一直不能释怀,偏偏又不似江裕那般为人敢作敢当,总希望能把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时间长了,憋在心中成了心病,平时最怕别人提及雇主被杀的事。如今,被江裕当众说出这一环节的真相,脸色更变,出于推卸罪责的心理,再也不能保持实话实说的心态,惊慌地说道:“你,你,你倒打一耙。笑话,我是保镖的,怎么可能杀了雇主。那人……分明是你杀的。这把刀也是施鹏飞打斗的时候从他身上掉落下来的,这都是我亲眼所见。”
江裕怒喝道:“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我可以承认错助歹人,酿成恶果,你怎么就不敢承认错杀了人。”趟子手道:“人是你杀的,我为什么要认。”转过头来,冲着众人叫道:“是他,人是他杀的。他是杀人凶手。是他!”
魏长星一声冷笑,说道:“各位,现在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这把刀是江裕的,却是从施鹏飞身上掉下来的。被镖局保护的雇主,也是江裕所杀。”江裕吼道:“是他杀的,不是我!”魏长星呵的一声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四处看看,谁会相信你的鬼话?”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之下,江裕的话的确不如趟子手的话更合乎逻辑常理,更易让人接收。
江裕四向一看,众人或是低头,或是摇头,就连师父柯树熊也露出伤心失望的神色。虽然一部分熟悉江裕的人心中还在偏信江裕,面对魏长星这等江湖大人物证据确凿的兴师问罪,却是无法出言相助。琴书医、帝康等人都闭紧了嘴巴,琴韵也是眼含泪光,黯然神伤。
魏长星喝道:“你想逃脱罪责,编瞎话也要有个限度。分明你和那四个贼人同伙,关系亲密,一同做下这等恶事。后来见机不妙,立即伪装作好人,出卖同伙,骗取别人信任,这才混入我朝阳会中。江裕,你逃得一时,居然还妄想骗娶琴韵姑娘。天理昭昭,终究逃不过恢恢之网。你还有何话说?”
江裕愤色急叫道:“我不是恶人。我没有杀人。是你们,合起伙来诬陷我。”魏长星问道:“小刀是不是你的?”江裕道:“是。”魏长星指着趟子手又问道:“他是不是那天保镖的当事人?”江裕道:“是。”魏长星喝道:“恶贼!人证物证无误,你还不俯首认罪?!”
江裕大声怒吼:“我承认有错,但我不是恶人!我不是凶手!”江裕被人冤枉,拙舌难辩,吼声在喜堂内回荡,隆隆作响,愤气填膺,几近疯狂。
喜堂上的众人大部分已经站在了魏长星一面,就连原本对江裕比较熟悉的一部分人,虽然心中还是持有怀疑,但也都是一般的想法了:必是江裕初涉江湖,交友不慎,失足做了这种恶事。好在他天良未泯,所以后来给范行博等遇见,劝诫他改过自新,他才加入了朝阳会。只是他做了恶事,狡辩自己不是恶人,着实教人感到害怕和厌恶。
江裕目光向四周的人看去,发现绝大多数人的脸色和态度发生变化,目光变得冷淡,遥远,一双双眼睛变得憎恶。这一刻,他无力无助,又怒又怕,感觉到恐惧,感觉到自己被人无情舍弃,像面临巨大灾难的弱小动物,在天地变色中仓皇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