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
“呜哇……”
“你这……是从来不出远门的嘛?”安楹无奈地看着下巴掉到地上的水无月,此刻后者的眼中正闪烁着微妙的光芒。
的确,大荒的神奇风景比比皆是,石林更是如此:风后亭的周围,石柱林立,庄严肃穆,其上是浮空的巨石,笼罩在五色的光华漩涡之下,这光华令青天也为之折服,显出既像白昼,又如星夜的美妙苍穹。亘古的力量,在缓缓游移的岩石间流动,恢宏无比。
“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太美了吧……”
“别忘了正事,”方才加入水无月与安楹一行的阮一诺,此刻却仿佛以领导者的地位自居,脸上丝毫不曾流露出怠慢的神情,“到石林来,可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要追查‘邪恶气息’的吧。”
“石林,风后当年隐居之处。风后,黄帝之相。当年皇帝九败于蚩尤,便于石林拜风后为相,参详出八阵阵法,威力无穷。不知这里崎岖罗列的石头,是不是和八阵阵法的奥秘息息相关。”安楹不紧不慢地说。
“掉书袋。”阮一诺俯视,安楹怒视,两者互不相让。
从建木到石林明明是短短的距离,水无月一路上不知已经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场景了,现在她深呼吸一口气,说道:“二位,如果想要作为博人眼球的相声演员出道,石林不算是个好的直播现场。如果想要好好的游历,暂且收起各自的暴脾气,行吗。”
两个人呆住了:“你还会吐槽的么?”
水无月尴尬地笑:“本来是作者设定好了的属性,不知道为什么就越来越没有存在感了,没办法,引入世界观,用存在感不怎样的主角视角是挺好,不过这样下去可不好啊。”
咳咳。
安楹的眉头皱了起来,和她稚气的面容极不相称:“话说回来,今天来石林,心中没有以往的那种宁静感了。”
“确实,”阮一诺显然也注意到了异样,“平时恪尽职守,守卫风后亭的风仆风卫,如今不知去向。就连石狮石仲的行为举止,也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奇怪。”
石狮石仲,本来是守护风后亭的神物,而今动作呆滞迟缓,失去了以往的神气,水无月把注意力从刚刚对神奇风景的赞叹上转移到了眼前,确实,石精们并没有应有的灵力流动,这难道也是那邪恶气息造成的?
“小心!”正在三人思索观察之时,风后亭周边逡巡的石精们停下原来的举动,立在原地定定地盯着来人,刹那间,它们本就无神的眼睛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红光,见此状,安楹手执龙头杵护在同伴身前。
“所以,连安楹你也当我三脚猫?”反应过来的水无月,面色不悦,旋即拔出了剑,作迎战态。
“倒也是,”说着安楹就收起了龙头杵(水无月:“……”),“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么你上就可以了,那边的死鱼眼,你也别动。”
“哼。”水无月撇嘴,“对付这点小喽啰,我还是可以的。”她敏捷地冲向石精——倒不如说是石怪,挥剑砍击,那石头脑袋的怪物没有什么花样,仅仅在数量上和气势上唬唬人罢了,就连水无月这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用剑在众怪之间比划几下,它们就悉数倒地,化为乌有了。她得意地把剑放回剑匣,转头试探同行人的态度。
阮一诺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而安楹呢,不以为然:“足足用了半炷香的功夫,你当这是在翠微阁里砍木头人嘛?”
水无月瞬间低落下来:“我才没有,好歹它们也是石头做的吧。”
“这下没办法了,看来只好召唤守护神——巨石神狮了,”安楹低下头想了想,说:“水无月,你到风后亭的中心去站着,死鱼眼,你陪她一起去。”
时至今日,水无月非常相信安楹的能力与知识面,乖乖地走进了风后亭,脸上仍是掩不住的激动和敬畏,而阮一诺,就算被称作“死鱼眼”,照样不为所动,与入队前狂气的模样判若两人,缓步走向亭中心。也许是因为怕扯出更多的麻烦事,也许是因为钱之外的事情一切都不挂在心上。
“小心周围,小心她。”安楹冲着他的背影这么喊了一句。
待到那两人站定之后,安楹走到亭外一个巨大的石碑前,看了一会儿碑上的文字,闭眼,将手放在石头上,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吟诵什么咒语,她的手掌之下,石头发出幽微的蓝色光芒,妖冶艳丽。
“!”风后亭中心显露出浊气逼人的结界,黑红的气息在水无月和阮一诺的脚下腾起,阮一诺反应过来,朝外面安然无恙的安楹喊道:“你这是在拿我们当诱饵?”而安楹保持刚才的动作,不停下口中的咒语。
“可恶!”阮一诺咬紧牙关,取出银针,逼视着随着结界出现的乌黑妖魔。水无月此刻也不甘示弱,在阮一诺满腔怨气的时候,她的眼中虽然有迷惑,但更多的是信任,她再度持剑,毫不犹豫地与妖魔作战,剑气在浊气中划出一道道有力而明晰的白色气流——但是对于涉世未深的她,迎战固然可以,但面对无可遁逃的四面夹击,应付起来还是略显吃力了。黑色的浊气猛然穿过,她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被阮一诺接住,他冠玉般端正的面庞上露出恨恨的表情:“说什么‘小心周围,小心她’,原来是这个意思。”水无月急忙站定,离开了他的臂,“喂,你给我听着,认真迎战!对付四面急袭而来的敌人,唯有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用你对手里这武器的熟稔程度,相信武器的预判,相信自己的直觉。”
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这样啊。
太专注于眼前的敌人,给自己造成了莫大的压力,因为要用眼珠子跟着它的身形而动。身边的阮一诺呢,透着寒气的银针,似乎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的眼神毫无迷惘,倒不如说根本不为外物的存在与否而感到自我怀疑,心随针动。
水无月握紧了手里的剑,她尝试去感知手里的冷兵器的温度,此刻眼前不再是肆意的黑色浊气,而是具态的敌人,她去听了。右后方,左方,左后方,正前方!似是共鸣般,每一击都更有力了,最后一击,结界破除!
水无月领悟奥义的心情还未平复,阮一诺则在第一时间朝安楹的方向瞪去,只见她结束了吟诵,视线向上,带着微笑。她所看向的地方,风后亭的正上方,一直巨大的石狮,应该就是刚才说的守护神了。
“你便是当地人传诵的守护神,巨石神狮嘛?”
“正是,感谢少侠们破除结界,还我自由。”
“啊没错,”安楹的龙头杵,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我们而今来此,乃是特地为了封印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