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泉湖的那一头,便是潇隐村。
据说,潇隐村本来只是连接盐泉村和望川镇的鱼盐码头,自从青年剑圣慕克白与邪剑十三传人慕英白大战于此后,许多江湖人士便涌入这个小小的村子,或为朝圣,或为求得剑圣赏识。总之,鱼龙混杂。
进入潇隐村后,村口对面的大树下,一个跪着的身影非常醒目。那人一袭青衫,胸口挂着一个木牌,孱弱的身体蒙上街道的尘土,格外落魄。水无月还没来得及歇,两只脚不由分说把她带到了那人的眼前,那是稚气未脱的少年,脸上的泪痕依稀可见,只见那木板上写着“卖身寻姐”的字样,水无月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家姐江雨珊失踪,没有下落,只愿卖身,但求能够找到姐姐……呜呜呜……”
水无月抚着下巴,盐泉村的玉若,潇隐村的江雨珊,少女的失踪,这其中大约是有什么关联,或许,是同一批人犯的案。
“哭什么,哭就能让事情变得好起来?”
少年的心绪敏感,禁不住安楹的冷言冷语,他长跪而起,激动地高声说:“我知道你们江湖人都知道我姐姐的下落,就是不肯说,不肯告诉我!”
“无稽之谈。”安楹不甘示弱。
少年哭得更加凶残了,水无月无奈地看了看安楹,走到他身旁说了几句话,同时给了他什么东西,之后少年从胸前的衣服里拿出了几根布条,递给了水无月,取下木板,一边抹眼泪一边离开了。
“你对那个臭小子说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安楹仍旧很不爽。
“我给了他1个银币,说不需要他再在外面跪着了,我们会帮他找姐姐,这个布条,他说估计是恶人留下的。”水无月细细端详着唯一的线索。
闻言,一直没有说话的阮一诺脸色大变:“什么,你竟然给他钱?自己明明连10金都还不上来。”
“比起这个,还是找人更要紧吧?”水无月慢慢地后退,脸上带着窘迫的神情,随时准备从阮一诺呼之欲出的银针下脱逃,“你看那边的亭子里,有一帮江湖人打扮的人,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什么?”曙意渐浓的夏季深处,一群人正聚在茶堂之上饮茶聊天,中间一个男子手舞足蹈,神色激动,大有挥斥方遒的模样。
水无月径直走向他,安楹看了看余怒未消的阮一诺,也跟了上去。
水无月冲着那人一拱手:“多有烦扰。在下有意打探最近的少女失踪事件,不知各位可有线索?”
“少女失踪?”那男子轻蔑地瞥了瞥来历不明的三人,“哼,多半是剑圣门人做的吧。”
“怎么可能,剑圣门下的人,难道不是个个德行高尚?”
“那老头和他弟子明里是江湖高人,谁知道暗里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我说,用这样正派的形象干坏事,别人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去的吧,这样一来不就能骗骗你们这种小白嘛。”男子说完,似乎是被自己的推理折服,竟然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他这一笑,整个茶堂里的气氛也就跟着哄闹起来了,弄得三人很不舒服。
水无月尴尬之际,注意到画屏背后,一个女子面带踌躇,正探身观察着这边的情景。她隐隐觉得这个姑娘应该知道内幕,便不理会别人的嗤笑,走到她的身边。没想到走得越近,那姑娘躲得越远,水无月根本不气馁,也是下了决心一般死死跟着对方。安楹和阮一诺,两个人都没有要追她的意思,淡淡地要了一壶茶,端坐下来饮茶了。
阮一诺沏了小半杯茶,端到鼻前嗅了嗅,氤氲而上的水汽蒙住了他的眼,于是他说出口的声音也有点如置雾中的感觉:“你和她,本来是萍水相逢,缘何至此?”
“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安楹寡淡地说,看着杯中茶叶沉浮。
“缘何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你,应该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单纯吧。”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这小身板,呛人时候的英姿。”
“正面回答。”
安楹顿了顿,竟浅笑起来:“小子眼光真灵……”然而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了嘈杂声——几个黑衣刺客闯进来,手里拿着银刃,直逼两人而来,座下一片惊慌,两人不得不终止谈话,拿起武器迎战……
毕竟是无名刺客,不消多时便倒地,对于安楹和阮一诺来说,只能算作小小插曲。然而旁的人大多四散逃走,不过方才狂傲的男子还呆在原地,惊魂甫定的模样。
“那边的,”听到阮一诺冷不丁的一声,男子吓得浑身一颤,“你这么厉害,知不知道这帮人什么来头?”
“这……瞧这些刺客一袭黑衣,莫非是……”男子眼珠滴溜溜地转着,阮一诺眼见心烦,低声喝到:“别卖关子。”
“莫非是那妖女,黑蝴蝶派来的?”
“那是什么人?还有这些刺客,为什么冲着我们来?”阮一诺眉头间的阴翳越来越重。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要是真想知道真相,估计在村外不远的破寺庙里能寻着她。”
阮一诺闻言至此,不再问什么了,他举步出茶堂,他感觉到安楹同他的步调一致。无需赘言,两个人都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
水无月冲着那女子的背影喊了一声:“留步,我有事想请教姑娘!”
那女子停了下来,面色苍白,用纤细的声音对水无月说:“你知道这个做什么,知道多了反而不好,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弈剑听雨阁弟子,”水无月自信满满地笑着,“所以没关系,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女子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剑圣,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这样一想,刚刚的那个人,果然是在吹牛啊。啊,还有这个布条,你知道是什么来头吗?”
女子看了那布条一眼,双目惊恐地瞪大了,旋即把下嘴唇咬得发白,诚惶诚恐不敢去看了。
“?”
“这是……这是演武堂前几日订的布料,说是……要拿去给夫人和少主裁新衣裳。”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说起来惭愧,小女子是潇隐村绣家的绣女,这布料,便是经过我的手的……没想到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我该走了。”女子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水无月的视线。
总之,得到了有用的情报。水无月心满意足地走了,离了茶堂后院到了前厅,发现此地一片狼藉,大惊问道:“怎么回事!”
小二惨兮兮地收拾着残局,回答道:“方才有刺客,与客官一同的其他两人,估计着去村外的古寺了。”
水无月不停留片刻,立即去追了。只是刚出了门没几步,在青石路上与一人迎面相撞,在头晕目眩的同时,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扑鼻而来——洋葱、料酒、香菇、荷叶的清香……水无月毫不犹豫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叫花鸡!”
“哟……”清脆悦耳的少女的声音,水无月定睛一看,一个具有巴蜀灵秀气质的姑娘正亭亭立在眼前,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笑盈盈地盯着自己,“还不赖嘛,那再闻闻这个。”说着姑娘就把另一小包热腾腾的香气四溢的东西举到水无月面前,水无月倒也毫不避讳,凑近细细嗅着——酸酸甜甜,让口水迅速分泌的味道……她双眼迸发出光芒:“糖醋排骨!”
那姑娘脸上笑意更加分明:“有点意思。”说着便从荷包里拿出一枚令牌,上面刻有大字一个“程”,“到时候,凭借它就可以来程家参加大赛了。”
“大赛?”
还未及水无月回过神,少女已经踏着轻巧的步子消失在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