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就像正在凝固的树胶,缓慢但朝着不可扭转的方向前行。
黑衣人似乎永不尽然,每一个人都在奋进搏杀,骆驿望着他们沾满鲜血的面容,带着那么多不甘的泠然,她不是作家,无法用贴切的语句描写出他们的悲壮,她也不是画家,无法描绘出他们坚毅的身影。她只能一刀一剑,替他们斩倒一个个危险,也许他们的生命就能多支撑一秒。
“放弃那些东西啊!它们能有你们生命重要么!”
“你们,是傻瓜吗!”
树林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绿茵茵的草地上躺着黑色的尸体,血侵染着他们的衣襟,伤口深可入骨。原本宁静的树林沾满了杀戮的气息。
骆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暗下去的满目苍凉也逃避不了浓浓的充斥的血腥味,初生的朝阳温柔的亲吻着这片杀戮之地,极美与极恶,除了骆驿谁也想象不到这片苍凉。
风吹起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像是奏出一首首哀凉的安魂曲,骆驿单肢跪地,眸光暗沉,喉咙中不断有血溢出,丹田痛的像要炸开一般,真力不济的后果双倍的反作用在她的身上。这时别说运力,就是抬起剑自刎都做不到。
会死吧,骆驿苦笑一声,耳边刀声争鸣。天为被,与地同眠,也许不错,骆驿吃力某摸了摸怀中那本《新洲传》,什么都没找到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吗,就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呢,那个和尚,别让我再碰到你了。
一只手腾地伸出,提起骆驿猛地一抛,身体摩擦地面的火撩感还没褪去,五六只箱子接连的撞了过来,一时间骆驿被砸的呲牙裂嘴,“阿骆小兄弟,拜托你了。”随着一声徘徊在耳边的轻叹,那熟悉的粗砂的嗓音格外的沉重。骆驿楞了一愣,腾然反应过来。“什么?……不要!”她叠声高喊,双手支着唯一借力的箱子想要直起身子,可丹田的虚软让她猛地踉跄倒地,绝望的目光注视着那个高壮的身影举起两颗球状的物体狠狠向地面砸去。爆炸来的猝不及防又好像理所当然,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的将骆驿掀翻倒地,腾起的火光中,似乎有一个黑影在遥遥挥着。
“不要……”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骆驿轻轻按向自己的胸腔,那里在微微颤抖,心脏还在挤压着血泵,可是冰冷的寒意在里面来回徘徊。为什么?古代人都是傻子么,只不过是几箱货物罢了,再珍贵的金银珠宝难道比不过你们的命吗?
“小子!我们平安镖局从没丢过镖,你可小心点!”
“喂!小子你行不行啊,这才三天没睡觉。”
“武力!你给这小子点水喝,看他傻头傻脑的样子。”
“好小子,身手不错啊。”
“阿骆?”
“阿骆小兄弟,拜托你了。”
“……”
直到最后一刻,这个憨直的汉子才好好的叫她一声名字。
骆驿抬首看着这场盛世的烟火,一双眸子晶亮殷红。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人声渐渐从洛城的方向传来,守城的士兵和百姓都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骆驿微微动了动耳朵,转头向那里望去,遍地都是烈火烧过的痕迹,荒秃一片的焦木上还跳跃着几点火星,满目疮痍。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肉香,令人食指大动,可骆驿从未如此厌恶这个味道,“武镖头……”
“那里!那里还有个人!”一声尖锐的女声。
随即就被身边的人制止,女孩注视着那个倒在一堆箱子中少年模样的人缓缓起身,踉跄着在被烧的漆黑的林子中扒拉着什么。
“大哥哥在找什么?”女孩抬头问道身后的中年男子。
“是他的同伴吧,唉,真是作孽…还是个刚及冠的孩子罢”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目光尾随着少年蹒跚的身影。
太阳终于挣脱了地平面的束缚一跃到空中,朦朦胧胧的天际划开耀眼的金光,裹着霞光的云层在天幕中,卷着缥缈的纱云舒展盘旋。
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武镖头,阿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简陋了些,您别挑剔。”
骆驿摸着粗糙的石碑,一直呆呆的面容松懈了下来,多出了几分柔和。“其实我是个女孩呢,你看你也不知道的,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说真的,谢谢你呢,我还以为我会死的。”
“你们古代人真是迂腐的,不过几袋金银而已。”
“是那个‘武庒’吧,我会杀了他来祭你的灵的,一定。”
“………”
众生沉寂,耳边只有风声卷着无边的悲哀,发出沉重的怒吼,回荡在天幕之中。
这一天,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小镖头逝去,一个女扮男相的孩子及冠成年。一切,向着命运安排的轨道缓慢运转着,一个时空中的小小bug并没有阻止齿轮的进行,未来的一切一切都将是它碾过的灰尘,而这个孩子,执着剑,向着那个不可扭转的方向走去。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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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江岸几十里远,有一片树木繁阴的山段,因漫山遍野的古榕树而成名,古榕树枝繁叶茂,苍翠浓郁,形极似一把冲天巨伞,所以这片山脉也是洛城与附近官员最爱的避暑纳凉的宝地,而山脉中更是依山而建了起伏的宫銮,名为‘民乐宫’,实际上却是以供南下的高官钦差休息玩乐。
而骆驿,此时正在这民乐宫的某个角落静静隐着。
此事还得由五天前说起。
那日,骆驿草草埋葬了化成灰的武镖头,清点了武镖头临死前丢过来的那些箱子,掰着指头算算少了不少东西,但朱掌柜让自己看住的箱子还背在自己的肩上,骆驿不由的看了眼脚边的墓碑,也许应该寄信问问朱掌柜的。
箱子里到底有什么,骆驿的指尖摩擦着绑着的粗绳,面无表情,从这场恶战中来看,那帮黑衣人的目的并不是她,很可能是那批货物,而这批货物已经害死了整个镖队,如果她再做一个不知情的人,也许将来被追杀的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要她稍稍运气,这绳子在她的指下就会破掉。开,或不开,关乎着生死,骆驿摇摇头,手下运力一捻,麻绳瞬间四分五裂。她不是个会为了愚忠放弃自己宝贵生命的人,既然绳子断了,箱子就顺势也开了。可映入眼前的东西却让骆驿失态的张大了眼睛。
火药,整整一箱的火药!
被码的整整齐齐的一箱子黑火药。
没有人会天真的去想这散发着硝磺味道的火药也许是为了放烟花。
朱掌柜到底是什么人,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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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正是河鱼虾蟹肥硕的季节,沿着江岸分布的酒楼,店铺个个点着红灯笼,高挂在门檐之上,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色。洛城的宵禁极晚,现已亥时一刻了,可大街上依旧人游如织,四处灯火通明。
骆驿抬着扁担晃悠悠夹在人群中,昨日派去送信的小厮今日已飞鸽传书回来,说是其他不要紧,但其中有一对雕蓝镂空的金耳双朱杯,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价值万金。而很不凑巧,这对什么什么朱金杯就不在她的扁担里。
骆驿左右权衡了几下,好歹朱掌柜帮自己出了云都,又付了大笔的佣金,而武镖头临死前托她完成任务,无论怎么看,这个御赐的什么什么杯子应该帮人家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