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做梦也没想到六子被绑票了,熄灯之前尚万富才纵马奔驰回来,他找遍了泰安城,却只在三合大车店找了到了老六那匹玉狮子马,孙掌柜的告诉尚万富;老六把马存这溜达街去了,说是中午还要喝点呢,结果就没影了。
老六的东厢房是人们聚会儿的地方,梨花坐在油灯前心急火燎,娄大烟袋抽了一锅子又一锅子,满屋的蛤蟆头烟味呛得大牛和二丫直咳嗽。他在琢磨老六究竟去哪了呢?莫非温饱思****了,是逛窑子去了还是下赌场了?还是泡烟馆去了?
娄大烟袋低个头净往坏处想,几个伙计也在一旁低声议论,东家也许是喝多了,进了客栈不回来了,不会有事儿的,大家点灯熬油的干耗着,谁都是一头雾水,只好七嘴八舌的好言安慰梨花,一直耗到夜半子时,梨花摆了摆手说道;“老六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儿的”!就让大家分头睡觉去了。梨花领着孩子回了正房宽衣解带躺下,怎么也睡不着,他的想法和娄大烟袋一样,莫非六子走下道了,他从没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但愿别出点啥事儿,心里一放宽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天刚朦朦亮,就有人起来了,庄稼人没有睡懒觉的,于得水领着俩儿子起早去泡子摘挂子,路过老六家大门,猛然发现大门上插了把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刀尖上还带着封信,就大吃一惊,可坏了,听说六子丢了,大清早尖刀插门上,看来必有大祸来临。
他拔下尖刀“啪、啪、啪急促的敲起了大门,连喊带叫的一嚷嚷,伙计乔二牤子揉着眼睛跑过来打开了大门,于得水一溜烟的跑进了东厢房,他知道娄大烟袋住东厢房,娄大烟袋刚起来就抽了三锅子了,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把他吓一激灵;“你这条死胖头鱼,不去摘挂子....哎呀,咋还拎刀来了?”
“先生,可坏菜了,门上钉着把刀,还带封信,快看看....”
娄大烟袋闻听忽的就站起来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胡子绑票常用的伎俩,梨花听见动静边系扣子边跑过来,娄大烟袋稳定了下情绪,打开信看了起来,还没等看完汗就下来了。
“咋回事儿,信上说啥了.....”
梨花急不可待,伙计们也都跑了进来,娄大烟袋看了看梨花,又扫了一眼伙计们;“昨晚谁喂马打更了,听见动静没?”
乔二牤子往前迈了一步;“昨晚鸡叫时,我在马圈添二货料听见狗咬了,出去一看,大门外有人骑马一晃就撩了”,“东家被绑票了,是“天照应”绺子,大当家的是九头狮子金雕,离此一百多里的硌尔图山金雕寨就是他们老窝....赎金一千块大洋,三天期限撕票。”
梨花没等听完就堆灰了,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屋里人都乱成一团,一千大洋,老六的所有家底也不够啊!屯子里有点事儿传的就快,尚天龙父子、王货郎子爷俩都来了,娄大烟袋被吵吵的脑袋多大,他把几个后生和伙计们都赶了出去,留下于得水、尚天龙、王货郎子商讨对策,于得水主张报官,去泰安城找翟大胡子,先生和吴月轩县长照过面,肯定能行。王货郎子认为县里出兵攻打硌尔图山也得用大洋疏通,弄不好土匪一急眼撕票,对老六不利,尚天龙觉得雇佣几个江湖刀客去解救是办法,最后娄大烟袋把烟袋锅一磕;“时候不等人,我先去趟泰安城,有病乱投医吧....”。
民国县公署是个欧式的房子,是俄国人建造的,当时是最气派的了,县长吴月轩是个文弱病态的人,脸色焦黄,戴一付老花镜,疏个大背头,穿个中山装,乌裕尔河建桥时和娄大烟袋接触过,他边听娄大烟袋叙说边用手扇他吐出的那一股辣烟,然后扶了扶眼镜,急忙命耿大牙把警察署长白大胡子传来,白大胡子气喘吁吁的进了屋,大马金刀的坐下,来的途中已听耿大牙说到张老六被胡子绑票了,吴县长亲自给大胡子倒了杯水;“想必白署长已听说典范之民张永吉遭遇绑架一案了吧,泰安城附近几股绺子极度猖獗,愈演愈烈,危害四方,我等民国政府岂能视而不见,任其胡作非为.....”。
没等吴县长说完,白大胡子就打断了他的慷慨陈词;“以县长之见是要攻打硌尔图山吗?扯....纯是扯淡,就你那一个排人马加上警察署十几个人,那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天照应绺子百十号人马,兵强马壮,硌尔图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去了不是送死吗,再说了胡子急眼就撕票,咱是救人去了还是剿匪去.....”
“依白署长之见呢?”白大胡子站起来,腆着肚子来到娄大烟袋面前;“依我之见还是赎票为上策,麻溜回家凑钱去吧,妈拉巴子的,求亲靠友,花钱免灾.....”。
娄大烟袋没辙了,吴县长也摇头叹息,有气无力的鬼念穷秧;“唉...国不泰,民不安,紧闭门窗盗贼来....”。娄大烟袋只好起身告辞。
三合店孙掌柜一听老六被胡子绑了,也吃了一惊,他知道这股绺子,九头狮子金雕心狠手辣,毒霸一方,在他周围百里内没有敢拉杆子竖绺子的,即使冒出几股,折腾了几下就被金雕收编了,本身是飞禽名,为啥起个陆地动物绰号,一头狮子就够凶残的了,更何况九头了,可想而知他的残暴了,听说九头狮子和八合绺子的愣四爷单挑,脸上被砍了一刀,险些砍瞎一只眼睛,因此对八合绺子还打点怵,其他的“天边红”、“四海”、“九龙”等大小绺子躲他老远,百里之内不敢越雷池一步。
娄大烟袋听孙掌柜这么一说心一凉,急忙喝了口热茶一抱拳;“孙掌柜,常言道;人在难处想亲朋,马渴思饮长江水,您老在泰安城脚下水平趟,官私吃的开,既然官府不发兵救人,我们也只好靠自己解救了,孙掌柜若是能给找几个刀客,我娄大烟袋就感恩不尽了”!
“什么?你要去硌尔图山救人?”
“对,自己去解救,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要去把东家救回来”!
“好!够义气,就凭娄先生这么硬事儿,这个忙我也得帮,要知道我和张老六是有交情的”,时间紧迫,俩人也不多说,马上行动。
红玫瑰酒楼是洪胜帮的议事中心,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带窑姐的客栈,地下室是议事厅。洪胜帮生意很多,开了赌场,烟管,货站、镖局等买卖,帮主洪胜子被道上称为“少帅”,这个少帅可不是张学良张少帅的意思,人们说他的意思是既是大少爷,长的又帅气,照民国四大美男毫不逊色!在泰安城是第一个穿洋装拿手杖的人,整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风流倜傥,气质不凡,更精通日语和俄语。手下一群跟班都是厉害的角色,有“军师”穆三爷,“兑命”拐子刘,‘铁拳’栗鹰,南蛮子姜四,神弹子李武等一帮敢于玩命的死党。
栗鹰的拳、拐子的腿,谁见着谁后悔,说的是栗鹰和拐子刘的拳脚功夫。孙掌柜为何要带娄大烟袋去找洪胜帮呢,因他老鬼兔子知道这帮人血气方刚,年轻气盛,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重要的是孙掌柜和少帅的父亲洪显山有交情,少帅每次见到他都得尊称声叔,在泰安城里,白大胡子几乎一手遮天,但最让他头疼的就是少帅洪胜子,一见着少帅就迷糊,少帅那张嘴是语言炮子,能够绵里藏针,针针见血,荤的素的,挖苦羞臊一起来,白大胡子一管不递,只会“哼、哈、嗬”了。
白大胡子惧怕少帅还有个原因,少帅有批黑货不慎落到翟大胡子手里,少帅和穆三爷亲自出头来到警察署,说是替朋友出头,商谈讨要黑货,白大胡子愣不买帐,腆着肚子背个手下了驱客令,当晚白大胡子和太太睡梦中被剪了两绺头发,早上发现后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心知肚明是少帅所为,就让虾米腰领人把货给送了回去,穆三爷让虾米腰给白大胡子带了回去二十两大烟土。
所以说少帅虽不猖獗,但泰安城真正一手遮天的是洪胜帮主少帅洪胜子,军师穆三爷年近五旬,帮里只有他年长,是少帅背后一个很好的推手,自小熟读兵书,酷爱专研古人排兵布阵,对孙子兵法,诸葛亮马前课非常精通,是帮里的智囊慧胆,铁拳栗鹰和拐子刘从小都是经过名师指点、勤学苦练的硬手,栗鹰的拳一拳击出木板也能击断,拐子刘从小练腿,练骨折了也不间断,最终成为铁瘸,地趟腿扫起就像刮起的旋风,泰安城里很多人吃过他俩的亏,言传栗鹰的拳,拐子的腿,谁遇上谁后悔。南蛮子姜四一口河北沧州方言,善于飞檐走壁,燕子三抄水轻功,更善于飞刀绝技,在沧州杀了个黑心财主,背着多条人命案子投到洪胜帮,神弹子李武的弹弓铁球夜里几十米能打灭灯火苗,此外还有几十个专用镰刀玩命的帮会成员,这就是洪胜帮的实力。
娄大烟袋对这些人也早有耳闻,只是没啥过码,一路上听孙掌柜如此一说,心里感到安慰了许多,能请动这帮人可也不是件容易事儿,反正临来时梨花有过交代,一切事情全凭他做主。
来到红玫瑰酒楼,伙计知道孙掌柜的和帮里的交往,禀报之后就带他俩进了地下室,少帅的议事大厅并不是想象那种虎皮金交椅,手下们两边端坐,一付江湖好汉模样,而是满墙的书柜。
靠北侧柜前是闪着亮光的桌椅,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大厅中央是一圈沙发和茶几,俨然是官员办公之斗室。室内点燃的是苏联朋友赠送的嘎斯灯,灯火通明,少帅正坐沙发上和穆三爷唠嗑,见孙掌柜进来急忙站起,居然微笑的那么和蔼,亲切的见过礼,几人互相客套一会落座喝茶,孙掌柜刚要话入正题,突有人进来禀报;“洪帮主,张八赖已被押回,请帮主帮规处理”。
少帅忽地站起;‘带进来’。少帅犀利的眼睛立刻闪着寒光,只见俩人押着一个瘌痢头进了室内,瘌痢头一见帮主扑通就跪下‘帮主!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